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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神武天下之睚眥 > 第126章 游龍步顯威

            第126章 游龍步顯威

            他看見蔡冠杰手刀劈來的軌跡,看見對方護在胸前的左拳微微松動,聽見溫羽凡那句“去成為英雄吧”在耳膜里震出嗡鳴,混著師兄弟們趴在地上的喘息、趙師傅攥緊裁判旗的指節聲,全凝成股滾燙的勁,順著胳膊往拳頭上涌。

            “乓!”

            劉鐵山的驚呼聲還沒傳到,一記悶響就陡然炸開。

            像有人用錘子敲在了空心的鐵桶上,聲音在拳館四壁撞出回聲,驚得窗臺上的積灰簌簌往下掉。

            徐智的拳頭精準地撞上蔡冠杰的太陽穴,指節磕在對方堅硬的頭骨上,震得他整條胳膊發麻,仿佛打中的不是人,是塊燒紅的鐵。

            可少年的力氣終究太輕了。

            蔡冠杰晃了晃,太陽穴上的紅痕迅速變深,眼里的清明卻沒立刻散掉。

            “嗡……”

            他的腦子里像鉆進了只振翅的馬蜂,耳鳴聲蓋過了所有響動。

            視線里的徐智突然變成三個重影,地板在腳下傾斜,天花板的吊燈打著旋往下墜。

            但多年練空手道刻進骨子里的本能比意識更快,他的右拳幾乎是憑著肌肉記憶揮出去的,沒有章法,只有殘余的力道,像根失控的鐵棍,重重砸在徐智胸口。

            “砰!”

            少年像片被狂風掀翻的葉子,身體在空中劃出道拋物線。

            后背撞上地板的瞬間,沉悶的響聲裹著木屑炸開,連看臺上的塑料凳都跟著顫了顫。

            觀眾席里爆發出倒抽冷氣的聲浪,有人下意識捂住嘴,指縫里漏出的驚呼卡在喉嚨里。

            徐智蜷縮在地上,練功服后背裂開道口子,露出的皮膚蹭著地板上的滑石粉,白花花一片里滲出血絲。

            他想咳,卻被喉嚨里涌上的腥甜堵著,只能從嘴角溢出絲絲殷紅,在灰撲撲的地板上洇開小小的花。

            肋骨像是被拆開重拼過,每動一下都像有把鈍刀在里面攪,疼得他眼冒金星。

            蔡冠杰此時也再無法站穩,單膝跪在地上,手撐著地板的力道越來越沉。

            他想抬頭,脖子卻軟得像沒了骨頭,眼前的光忽明忽暗,像快沒電的燈泡。

            剛才那記重拳耗盡了他最后一點力氣,太陽穴的鈍痛正順著神經往天靈蓋爬,像有無數根針在扎。

            他指尖摳進地板的木紋,試圖撐起身體,可剛抬起半寸,眼前突然一黑——

            “砰!”

            又一聲悶響砸在地板上。

            蔡冠杰直挺挺地栽了下去,空手道服的后背濺起片滑石粉,整個人像座突然傾塌的矮墻,再沒了動靜。

            趙宏圖的拳頭在身側攥得死緊,指節泛白的力度幾乎要嵌進肉里。

            他看著場中兩道倒下的身影,喉結重重滾了滾,那聲嘆息里裹著太多東西——有對徐智的疼,有對這結局的無奈,還有藏不住的驕傲。

            這孩子明明連扎馬步都能被風吹得晃三晃,卻憑著那點不肯認輸的勁,把山嵐流最穩的學員拖到了同一條線上。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終只化作聲極輕的“這小子”,尾音在喉嚨里發顫。

            徐智的意識在飄。

            像沉在水里,想抓住點什么,卻只有刺骨的冷。

            可溫羽凡的聲音突然從水底浮上來,“你要贏”三個字撞得他耳膜生疼,緊接著是小朱抱著膝蓋蹦跶的哭腔、王澤趴在地上喊“我記住你了”的倔強、小雅咬著對方胳膊時滲出血絲的嘴角……

            那些畫面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猛地睜開眼。

            他的指尖在地板上摳出五道深痕。

            粗糙的木紋磨破了指腹,血珠滲出來,和滑石粉混在一起,成了暗紅的泥。

            他試著蜷起手指,再慢慢撐起胳膊肘——每動一下,肋骨處的疼就像電流竄遍全身,讓他忍不住發抖。

            可他沒停,膝蓋頂著地板,一點一點往上抬,后背的傷口蹭過地面,疼得他牙齒咬得咯咯響。

            周圍死寂得像沒人。

            宏圖拳館的學員們忘了呼吸,穿藍背心的師兄攥著礦泉水瓶,指節把塑料捏得變了形;

            山嵐流那邊的白道服隊伍里,有人悄悄松開了緊繃的嘴角,眼神里的輕視正一點點碎掉。

            徐智的膝蓋終于離地了。

            他的腿抖得像風中的蘆葦,每一次撐起都帶著要再次倒下的晃悠,可那雙眼睛亮得驚人,死死盯著蔡冠杰倒下的方向,像盯著塊必須跨過的碑。

            當他站直的那一刻,盡管肩膀還在聳動,后背的血痕透過練功服洇出大片暗紅,整個人卻像突然長高了些。

            在滿地狼藉里,他像株被暴雨打彎卻不肯折的草,硬是把腰桿挺了起來。

            死寂像被戳破的氣球,“嘭”地炸開。

            “站起來了!”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聲音抖得像被風吹的樹葉。

            宏圖拳館的學員們突然瘋了似的往前涌,穿藍背心的師兄沖在最前面,眼眶紅得像兔子,一把將徐智半扶半抱在懷里;

            后排的小學員們舉著沒開封的礦泉水,跳著腳喊“徐哥贏了”,眼淚混著汗水往下淌;

            連被師兄弟架著的阿杰都忘了后背的疼,扯著嗓子吼,聲音啞得像破鑼。

            山嵐流的隊伍里,有人悄悄低下了頭。

            那個剛才還捂著嘴笑的平頭少年,此刻正盯著自己發白的指節;

            扎高馬尾的女學員別過臉,卻在轉身時,悄悄給徐智投去個復雜的眼神——那里面有驚訝,有佩服,還有點說不清的羞愧。

            晨光從百葉窗的縫隙里斜切進來,剛好落在徐智淌血的嘴角。

            他被師兄弟們圍著,疼得說不出話,卻突然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眼里卻亮得像落了星子。

            這一拳沒打暈對手,這一跤摔得夠重,可他站著的這一刻,拳館里所有的光,好像都往他身上聚了。

            黑田微微瞇起雙眼,臉上浮現出一抹復雜的神色,那是欣賞與感慨交織的意味。

            他用櫻花國語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喟嘆:“素敵だね!これこそ青春だ(真好啊!這就是青春啊!)。”

            他的目光追隨著徐智那雖搖搖欲墜卻依舊挺立的身影,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輕時在武道之路上拼搏的模樣,那份熱血與堅韌,即便歲月流逝,也依舊能觸動心底最柔軟的角落。

            而澤井的表情卻截然不同,他的雙眼像鷹隼一般銳利,死死地盯著溫羽凡所在的那扇房門,眼神中充滿了警惕與忌憚。

            他的手指不自覺地握緊,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口中喃喃自語:“扉の向こうの怪物(門后的怪物)!”

            那扇看似普通的房門,此刻在他眼中卻仿佛隱藏著無盡的危險,門后那股若有若無的強大氣息,讓他的脊背泛起陣陣寒意,仿佛有一頭蟄伏的怪物隨時可能破籠而出。

            ……

            蔡冠杰被師兄弟抬到場邊,他的睫毛顫了顫,像是被午后的陽光晃醒的貓。

            山嵐流的學員剛用拇指掐上他的人中,他便猛地吸了口氣,喉嚨里溢出半聲悶哼,眼白翻了翻,總算從混沌里掙出些清明。

            太陽穴還在突突地跳,像有只鼓槌在骨頭縫里敲。

            他撐著地板坐起身時,膝蓋在磨得發亮的木紋上磕出輕響,指腹摸到額角的冷汗,才后知后覺想起剛才那記砸在太陽穴的拳頭。

            “杰哥!”身后傳來同伴的低呼,遞來的礦泉水瓶在他眼前晃了晃。

            蔡冠杰沒接,只是盯著場中央那攤還沒干透的血跡——徐智被打飛時蹭下的。

            少年蜷在地上咳血的模樣突然鉆進腦子里,像根細針,扎得他后頸發僵。

            他輸了,輸給了那個連馬步都站不穩的小鬼。

            懊惱像潮水漫上來,可指尖觸到太陽穴那片發燙的皮膚時,又莫名松了口氣。

            他扯了扯皺巴巴的空手道服,沒說話,只是低著頭爬起來,背影在晨光里拉得老長,帶著點說不出的頹。

            拳館里的喧囂不知何時淡了。

            十場比賽已經全部落幕,山嵐流也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

            山嵐流的學員們排著隊往門口挪,白色道服上的灰痕、汗漬、甚至幾滴濺上的血點,都在沉默里透著股鏖戰過后的疲憊。

            劉鐵山站在隊首,黑帶末端掃過地板,發出細碎的摩擦聲,他突然抬手,止住了隊伍的腳步。

            “都轉過來。”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學員們愣了愣,齊刷刷地轉過身。

            陽光從百葉窗的縫隙斜切進來,在他們腳邊投下明暗交錯的光帶,有人下意識地挺直了脊背,有人悄悄抿緊了唇——誰都知道接下來要做什么。

            “鞠躬。”劉鐵山的話音剛落,十多道身影同時彎下腰。

            脊椎折出的弧線不算完美,有人快了半拍,有人慢了一瞬,可那九十度的彎腰里,藏著的情緒卻出奇地一致。

            最前排的邵嘉勇盯著自己磨出毛邊的褲腳,耳根微微發紅;

            扎高馬尾的女學員指尖絞著護帶,指節泛白;

            連蔡冠杰都低著頭,額前的碎發遮住了眼睛,沒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這鞠躬里有不甘——輸給那些平時瞧不上眼的“花架子”,怎么能甘心?

            可更多的是尊重,是對那些流著血還想爬起來的對手的敬畏,是對這場拼到最后一秒的較量的交代。

            劉鐵山直起身時,黑皮鞋跟在地板上磕出脆響。

            他的目光越過攢動的人頭,落在趙宏圖身上。

            那個總穿洗白運動服的漢子正叉著腰,胳膊上的肌肉還在微微發顫,臉上的汗珠子順著胡茬往下淌,滴在「少林正宗」的匾額投下的陰影里。

            “趙館主,”劉鐵山的聲音依然充滿著得意,“你的徒弟比你出色。”

            最終的比賽結果是七勝二平一負,對于劉鐵山來說,這樣的結果他也沒什么不滿的,畢竟他們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黑田已經表示,他的考核成績很不錯。

            但這話落在趙宏圖的耳里,立即讓他的臉“唰”地漲成了豬肝色。

            他嘴角抽搐著,像是被人兜頭潑了盆冰水。

            他當然聽得出這話里的刺,是說他趙宏圖教不出硬茬,是說最后那場勝利跟他半毛錢關系沒有。

            “你他媽……”他攥緊的拳頭指節發白,喉結滾了滾,后半句卻被堵在喉嚨里。

            是啊,王澤、小雅、阿杰、徐智……這些孩子今天拼出的血性,他這輩子都未必有過。

            最終,他只能狠狠往地上啐了口,揮手的動作帶著股破罐子破摔的煩躁:“滾滾滾,這還用你說?”

            劉鐵山扯了扯嘴角,沒再接話,轉身帶隊往外走。

            白色的隊伍像條游魚,滑出拳館的大門,陽光灑在他們背上,把影子拉得老長。

            黑田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反射的光在虛掩的木門上頓了頓。

            他彎腰鞠躬的動作標準得像教科書。

            澤井嚼著口香糖,熒光綠的運動服在灰暗的拳館里晃得刺眼,他踢了踢看臺的欄桿,當啷聲里藏著沒說出口的煩躁。

            兩人跟著隊伍走到門口,卻幾乎同時頓住腳步。

            黑田回頭的瞬間,金絲眼鏡后的瞳孔微微收縮。

            那扇木門關得并不嚴實,縫隙里漏出的陰影像攤化不開的墨,隱約能看見門后墻壁上斑駁的霉痕。

            他想起徐智那鬼魅般的步法,想起場中突然爆發的力道,喉結不動聲色地滾了滾。

            澤井的視線像探照燈,死死釘在門把手上。

            指節無意識地摩挲著運動褲上的骷髏頭

            logo,指腹蹭過粗糙的布料,磨得生疼。

            剛才那股藏在門后的氣息,像頭蟄伏的猛獸,明明沒露半點鋒芒,卻讓他后頸的汗毛根根豎起。

            “走了。”黑田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櫻花語特有的頓挫。

            澤井“嗤”了聲,轉身向前邁步,可那雙眼在離開前,又往門縫里剜了最后一眼——門后藏著的怪物,到底什么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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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還斜斜地扒著百葉窗的縫隙往拳館里鉆,金晃晃的光帶里飄著沒散盡的滑石粉,混著汗味、血腥味,在空氣里凝成黏糊糊的一團。

            從第一聲鑼響到最后蔡冠杰栽倒在地,滿打滿算還不到一個鐘頭,可拳館里的每一寸空氣,都像是被拖進泥里碾過,沉甸甸地壓得人胸口發悶。

            趙宏圖叉著腰站在場地中央,灰撲撲的運動服后背早被冷汗浸成了深色,袖口磨出的毛邊蹭著掌心,癢得人心慌。

            他的目光掃過散落的拳套、翻倒的塑料凳,最后落在那群互相攙扶的學員身上,喉結狠狠滾了滾,像是有口沒咽下去的血堵在嗓子眼。

            小朱正被兩個師兄弟架著胳膊,右腿不敢沾地,褲管卷到膝蓋,露出的關節腫得像個發面饅頭,青紫色的淤痕從膝蓋往下爬,纏著的臨時繃帶早就被滲出的血浸透了大半。

            他咬著牙不吭聲,額頭上的冷汗卻順著臉頰往下淌,砸在磨得發亮的地板上,洇出一小片濕痕。

            剛才被那女孩踢中時,他還嘴硬說“女孩子家力氣小”,此刻每動一下,骨頭縫里都像是塞了把生銹的銼刀。

            阿杰被人半抱在長凳上,后背的練功服裂了道大口子,暗紅的血漬混著滑石粉結成硬痂,粘得布料死死貼在皮肉上。

            眉骨的傷口還在滲血,順著眼角往下流,他卻抬手抹了把,把血和汗一起糊在臉上,露出口白牙對旁邊的師弟笑:“沒事,比上次摔下梯子輕……”

            話沒說完,咳嗽聲就從喉嚨里滾出來,震得他肩膀發顫,嘴角溢出的血絲滴在褲腿上,洇成朵小小的紅。

            更讓人揪心的是徐智。

            那孩子被師哥抱著,臉色白得像張紙,嘴唇卻泛著不正常的紅,每喘口氣都帶著細弱的顫音。

            剛才被蔡冠杰一拳砸中胸口時,他蜷在地上的模樣像只被踩傷的小獸,現在靠在人懷里,胸口還在隱隱起伏,偶爾偏過頭咳嗽,手帕上就會添幾點刺目的紅——那是內傷的征兆。

            趙宏圖捏著那方染血的手帕,指腹都在發顫。

            另外的幾個參賽學員也好不到哪里去:

            有的胳膊纏著歪歪扭扭的繃帶,滲出血的地方像開了朵爛桃花;

            有的走路一瘸一拐,褲腳沾著灰和血的混合物;

            還有個小姑娘眼圈紅紅的,扶著墻直抽氣,剛才為了逼退對手,她硬生生挨了記肘擊,現在連抬手都費勁。

            趙宏圖低頭瞅了瞅自己磨出老繭的手。

            這雙手能教扎馬步、能擰毛巾、能給學員貼創可貼,可面對眼前這些傷:腫脹的關節、裂開的皮肉、藏在身體里看不見的淤傷……

            他那點從少林寺那兒學來的“偏方”,連杯水車薪都算不上。

            他想起抽屜里那瓶快見底的紅花油,想起上次小朱崴了腳,他還能用熱水給人敷;

            可現在,阿杰眉骨的口子得縫針,徐智的內傷得拍片子,小朱的膝蓋說不定傷了韌帶……這些都不是他能應付的。

            “師傅?”旁邊的藍背心師兄低聲喊了句,聲音里帶著怯,“要不……咱去醫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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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宏圖像是被藍背心那句怯生生的話猛地拽回現實,混沌的腦子“嗡”地一下清明了。

            “都別愣著了!”他粗著嗓子吼了一聲,聲音里還帶著未散的沙啞,卻比剛才吹哨時多了幾分不容置疑的果斷,“今天課停了!小周、大勇,你們幾個沒受傷的,把場子收拾干凈,滑石粉掃了,器械歸位,聽見沒有?”

            被點到名的幾個學員忙不迭應聲。

            他們看著滿地狼藉——翻倒的塑料凳腿還翹在半空,散落的拳套沾著汗漬,地板上暗紅的血點混著白花花的滑石粉,像幅潦草卻滾燙的畫。

            他們攥了攥拳,沒多說什么,默默抄起墻角的掃帚,木柄觸到掌心時,還能想起剛才場中那股豁出去的狠勁。

            趙宏圖已經轉身去抱徐智。

            少年身子輕得像片葉子,可往起抱的時候,卻硬挺挺地梗著脖子,疼得額角冒汗,喉間溢出細碎的抽氣聲,卻偏要自己撐著膝蓋站直:“師傅,我能走。”

            “逞什么能。”趙宏圖低罵一句,語氣卻軟得像浸了水的棉絮,粗糙的手掌穩穩托住他的腰,指尖避開那片滲血的衣料,“跟你那幫師兄一個德性,死要面子。”

            旁邊的藍背心趕緊架住阿杰另一邊胳膊,那孩子后背的傷口被牽扯得厲害,疼得“嘶”了一聲,卻突然扯出個笑:“師傅,剛那下‘虎嘯山林’,我是不是比上次練得穩?”

            趙宏圖鼻子一酸,本來想夸一聲,但話到了嘴邊卻罵了句:“臭小子,還差得遠呢。”

            一行人就這么互相攙扶著往外挪。

            小朱被兩個師兄弟架著胳膊,傷了的右腿懸在半空,青紫色的膝蓋在陽光下泛著嚇人的腫,可他偏要梗著脖子看旁邊一瘸一拐的小雅:“師妹,你剛才咬那小子胳膊的時候,跟我家那只護食的貓一模一樣。”

            小雅紅了眼眶,卻抬手捶了他一下,繃帶纏著的胳膊使不上勁,倒像在撒嬌:“要你管,疼死你才好。”

            樓道里的聲控燈被他們的腳步聲驚醒,昏黃的光忽明忽暗,照在他們沾著灰和血的衣褲上。

            平時練拳時震天的呼喝換成了壓抑的抽氣和細碎的安慰,可那股子擰著的勁卻一點沒散——沒人哼唧疼,沒人說后悔,連最疼的徐智,被趙宏圖半抱著走時,眼神都還亮得像藏著星子。

            走出辦公樓玻璃門的那一刻,街上穿校服的學生背著書包打鬧著走過,騎著電動車的快遞員摁著喇叭穿梭,一切都和往常一樣,是再普通不過的午后。

            可他們這行人,卻像從另一個世界闖進來的:

            趙宏圖灰撲撲的運動服后背洇著深色的汗漬,袖口磨出的毛邊耷拉著;

            藍背心胳膊上沾著片可疑的紅,像是蹭到了誰的血;

            徐智被架著半邊身子,蒼白的臉上還沾著點沒擦凈的滑石粉,像落了層薄雪。

            他們一瘸一拐地挪下臺階,影子被陽光拉得老長,歪歪扭扭卻又緊緊挨在一起,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像株被暴雨打蔫卻沒折根的野草。

            “等一下!”

            一聲急促的呼喊從身后傳來。

            眾人回頭,只見那個穿格子襯衫的程序員舉著手機,快步追了上來。

            他眼鏡片后的眼睛亮得驚人,手機屏幕還亮著,顯然剛拍完照,指節因為用力攥著手機殼而泛白,上面還沾著早上吃肉包時蹭的油。

            “對不住,”他喘著氣,聲音里帶著點不好意思的激動,“我……我就是覺得,這一幕該記下來。”

            沒人說話。

            趙宏圖皺了皺眉,剛想開口,卻看見程序員舉著手機的手在微微發顫,鏡頭還對著他們,卻不是看熱鬧的戲謔,倒像是在捕捉什么滾燙的東西:

            是徐智疼得抿緊卻沒彎的腰,是阿杰滲血繃帶下挺直的背,是他們互相攙扶時,那股就算疼得齜牙咧嘴也不肯松開的勁。

            “咔嚓。”

            又是一聲輕響,陽光剛好落在趙宏圖架著徐智的胳膊上,把兩人交疊的影子拓在臺階上,像幅笨拙卻鄭重的剪影。

            程序員往后退了兩步,調整著角度,手機鏡頭里,這群傷痕累累的人正望著街對面的出租車招手,疼得皺眉的臉上,卻都透著股沒被打垮的韌。

            后來,那十幾張照片被程序員洗了出來,用相框裱好,鄭重地送到了拳館。

            趙宏圖把它們掛在了最顯眼的墻上,就在「少林正宗」匾額的正下方。

            照片里沒有清晰的臉,大多是背影和側影:有人瘸著腿卻梗著脖子,有人被架著卻揚著下巴,有人攥著同伴的胳膊,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背景里是普通的街道,來往的行人和飛馳的電動車,可他們的身影站在其中,卻像突然被鍍上了層光。

            再后來,拳館來了新學員,總會指著那些照片問:“趙師傅,這是啥時候的事啊?”

            趙宏圖就會叼著煙,瞇著眼瞅半天,煙灰掉在洗得發白的運動服上也不在意,半晌才甕聲甕氣地說:“是群傻小子,疼得直哆嗦,卻偏要站得筆直的那天。”

            陽光透過百葉窗落在照片上,把那些歪歪扭扭的影子曬得暖融融的。

            風從門縫鉆進來,吹動墻上的艾草香囊,落下幾點細碎的灰,卻吹不散照片里那股子擰著的勁:那是疼,是倔,是一群少年人用骨頭和血,在拳館地板上刻下的、關于“不肯輸”的注解。

            許多年后,小朱成了拳館的助教,教新學員扎馬步時,總會指著照片說:“你看那會兒我膝蓋腫得跟饅頭似的,可咱師傅說了,腿能彎,腰不能彎。”

            照片就在那里,成了宏圖拳館的一塊碑。

            碑上沒有字,卻比任何銘文都更有分量——它記著一場不算體面的勝利,更記著一群人在疼里站直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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