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v上。
車燈的強光刺得他瞇起眼,可視線卻沒半分動搖,在
suv和松動的包圍圈之間來回掃過。
他握劍的手悄悄調整了姿勢,指尖抵住劍柄的凹槽,虎口磨破的血泡被壓得生疼,但他卻握得更緊了些。
新來的人不知道是敵是友?
而此刻戰局早已岌岌可危,若是再來一波敵人,他和李玲瓏怕是真要埋骨在這片玉米地里了。
巨錘大漢的眼球被遠處
suv的車燈刺得發酸,他死死盯著那兩道撕裂夜色的光帶,粗糲的手指把錘柄攥出了新的指痕。
他的胸腔里像塞了團浸了油的棉絮,又悶又躁。
這破地方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他明明讓人在三公里外就封死了岔路,連只野狗都別想鉆進來,這
suv是從地里冒出來的?
更讓他牙癢的是那懸在嘴邊的千萬賞金。
眼皮子底下溫羽凡已經快撐不住了,李玲瓏的軟劍都卷了刃,這時候殺出個程咬金,萬一是來撿便宜的,那他這一身傷豈不是白受了?
“媽的,哪來的野路子?”他喉結滾了滾,一口混著血腥味的唾沫狠狠啐在地上,砸在某具尸體的手背上。
“攔下他們!”暴喝像炸雷在曠野上滾過,震得近處的玉米葉簌簌往下掉。
他攥錘的手猛地抬了抬,錘頭在地上磕出火星:“不管什么來路,敢壞老子的事,剁碎了喂狗!”
幾乎就在吼聲落地的瞬間,玉米地陰影里響起“咻——”的銳響。
那哨音比剛才更尖,像根燒紅的鐵絲狠狠扎進每個人的耳朵。
青銅面具人捏著哨子的手指關節泛白,面具額角的鱗紋在車燈掃過時閃著冷光。
哨音鉆進殺手們的耳膜,那些剛才被車燈驚得腳步發亂的黑影,眼神里的慌亂瞬間被狠戾取代,像是被按了重啟鍵的機器,動作驟然同步。
包圍圈“唰”地收緊了。
原本還留著些許空隙的人墻,此刻像被無形的手攥緊的鐵鉗。
刀刃交錯的寒光在火光與車燈間織成密不透風的網,連風都被割得支離破碎。
殺手們踩著同伴的血污往前挪,腳踝碾過地上的碎骨發出咯吱聲,呼吸聲整齊得像拉風箱,把溫羽凡和李玲瓏死死鎖在中央。
與此同時,二十多個黑影從人墻邊緣竄了出去。
他們像被抽了弦的箭,弓著背往
suv沖去。
月光順著鋼刀的刃口淌下來,在刀身淬出一層幽藍。
最前頭的矮個殺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里閃著和刀光一樣的兇光,他把刀扛在肩上,腳步碾過玉米葉的沙沙聲里,藏著要把那輛黑色鐵殼子劈成碎片的狠勁。
引擎的咆哮越來越近,車燈光束在地上掃出的光斑越來越大。
沖在最前的黑影已經能看清
suv車頭的進氣格柵,他猛地矮身,手中鋼刀平舉,刀刃劃破空氣的銳響,和遠處鐵鏈碰撞的脆響攪在一起,在曠野里掀起更烈的殺聲。
黑色
suv在坑洼的柏油路上猛地擰動方向,車身像被無形巨手拽住的陀螺橫甩出去。
輪胎與地面劇烈摩擦,發出指甲刮過玻璃般的刺耳尖嘯,在寂靜的曠野里撕開一道口子,連遠處玉米地里的夜蟲都驟然噤聲。
輪胎碾過碎石迸出火星,在地面拖出兩道焦黑的弧線,空氣中瞬間彌漫開橡膠燃燒的焦糊味,混著塵土被氣流掀起的腥氣,在夜風里翻卷成一團躁動的霧。
車身還在以極小的幅度震顫,兩側后座車門已同時發出“砰”的悶響,合在一起竟像聲短促的驚雷。
門軸轉動的金屬摩擦聲里,一股無形的壓迫感順著車門縫隙漫出來,像塊浸了冰的鐵,壓得周圍的空氣都凝滯了。
離得最近的幾個殺手下意識頓住腳步,握著武器的手莫名發緊。
率先下車的男人踩著锃亮的牛津鞋,鞋跟磕在路面裂紋上,發出“篤”的一聲悶響,沉穩得像敲在每個人的心跳上。
他一身意大利手工西裝熨帖得沒有半絲褶皺。
金絲眼鏡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鏡片反射著遠處燃燒的火光,將他眼底的陰冷折射成兩道細銳的冰棱,掃過之處,連殺手們握刀的指節都泛起青白。
緊隨其后的身影帶著一陣風跨出另一側的車門,雪白的空手道服在夜色里像道刺眼的光。
木屐底與地面碰撞的“嗒嗒”聲清脆得詭異,和周圍的血腥氣形成尖銳對比。
他身形如松,肩背繃得筆直,領口露出的鎖骨線條像刀刻般分明,瞳孔里跳動著火焰的倒影,卻燃著比火焰更烈的兇戾。
空手道服的下擺被疾馳帶起的氣浪掀起,露出小腿緊繃的肌肉線條,每一寸都透著蓄勢待發的爆發力。
他們正是從櫻花國遠道而來的黑田與澤井。
黑田抬手推了推下滑的眼鏡,食指關節在鏡腿上輕輕一磕。
鏡片在火光里晃過一道冷芒,像毒蛇吐信時閃過的幽光,他嘴角勾起半分幾不可察的弧度,指尖已蓄滿內勁,指腹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澤井微微頷首,脖頸轉動時發出細微的骨節脆響。
他的目光如鷹隼鎖定獵物,視線從殺手們顫抖的膝蓋滑到他們握刀的虎口,空手道服的衣襟隨著呼吸輕輕起伏,看似平靜的表象下,是即將撕裂空氣的凌厲。
兩人視線在空中短暫交匯,沒有任何語,卻像有電流噼啪炸開。
下一秒,黑田已如離弦之箭竄向左側人群,澤井則擰身沖向右側,兩道身影在夜色里拉出殘影,帶起的風卷著血味掠過玉米葉,發出細碎的“沙沙”聲。
兩位內勁高手甫一出手,便如兩柄剛從熔爐中淬煉而出的精鋼利刃,鋒銳無匹的氣息瞬間刺破戰場的混沌。
黑田那身筆挺的意大利西裝在夜色中劃出冷冽的殘影,金絲眼鏡后的瞳孔里沒有半分波瀾,只有精準到毫厘的殺意。
他指尖蓄滿的內勁在觸及殺手咽喉的剎那驟然爆發,指節扣壓的力道仿佛能捏碎頑石——“咔嚓”一聲脆響,甲狀軟骨碎裂的悶響混著殺手喉間漏出的嗬嗬氣音,成了最催命的哀樂。
他甚至沒看倒地的尸體,手腕輕旋間已扣住下一人的手腕,稍一用力便聽“脫臼”的脆響,對方手中的砍刀脫手飛出,在空中轉了半圈,竟直直插進另一名殺手的肩胛。
澤井的空手道服在腥風里獵獵作響,木屐踏在柏油路上的“嗒嗒”聲像是死亡的節拍。
他的下段踢帶著撕裂空氣的銳嘯,木屐底精準踹在持鏈殺手的膝蓋外側,脛骨斷裂的“咔嚓”聲里,那鐵塔似的漢子轟然倒地,鐵鏈脫手時濺起的血珠,在他雪白的褲腳洇出點點猩紅。
他落地時借勢擰身,腰間肌肉賁張間,一記側踢已帶著千鈞之力撞上旁人身側,肋骨斷裂的悶響里,那殺手像被拋起的麻袋,重重砸進玉米地,驚起一片秸稈斷裂的嘩啦聲。
駕駛座上的劉鐵山早在車門打開時就猛地縮下身子,額頭抵著方向盤,真皮座椅被他后背的冷汗浸出一塊深色的印子。
他能清晰聽見外面骨骼碎裂的悶響、殺手的慘叫和武器落地的哐當聲,每一聲都像重錘砸在他緊繃的神經上。
他死死攥著方向盤,指節泛白,連呼吸都刻意放輕,生怕自己的喘息聲驚動了外面那群瘋子。
后視鏡里閃過的刀光劍影讓他眼皮狂跳,他只能閉緊眼睛在心里反復念叨:“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儀表盤的冷光映著他煞白的臉,像張被揉皺的白紙。
但他的害怕是多余的,不過眨眼功夫,那二十多個沖向
suv的殺手便已盡數倒地。
柏油路上的血洼里,橫七豎八的尸體疊成了小山,有的脖頸以詭異角度彎折,有的胸腔塌陷,最駭人的是被澤井踢中面門的家伙,半邊臉都陷了下去,混著腦漿的血順著路面的裂紋往低處淌。
可黑田與澤井腳下未停,兩道身影如離弦之箭,直撲圍困溫羽凡與李玲瓏的包圍圈。
原本如鐵桶般密不透風的人墻,在這兩股銳不可當的力量沖擊下,瞬間亂了陣腳。
黑田所過之處,殺手們手中的兵刃如同紙糊,他那看似纖細的手指總能精準找到關節的縫隙,每一次觸碰都伴隨著骨骼碎裂的悶響;
澤井則如同一道白色閃電,高踢、側踹、肘擊,每一招都帶著開山裂石的力道,硬生生在人墻中撞出一條血路。
“嘩啦……”
不過數十秒,原本緊密的包圍圈便被撕開兩道巨大的缺口。
左側的殺手被黑田逼得連連后退,撞翻了身后同伴的尸體,陣型亂成一鍋粥;
右側的澤井更是一腳踹飛三人,讓那片的人墻出現了真空。
整個包圍圈像被颶風掃過的沙堡,邊緣的殺手開始下意識后退,眼神里的兇狠被慌亂取代,握著武器的手都在微微發顫。
就在這時,溫羽凡眼中驟然爆發出駭人的精光。
他緊握的長劍猛地一振,劍刃在燃燒的摩托車火光映照下,竟發出一聲類似龍吟的清越銳響,刺破了彌漫的硝煙。
下一秒,他整個人化作一道虛影,腳尖在血洼里輕輕一點,身形便如離弦之箭般射了出去,目標直指包圍圈外那個始終捏著哨子的青銅面具人。
“擒賊先擒王!”這念頭在他腦海中炸開時,左肩的傷口被牽扯得劇痛,可他握劍的手卻穩如磐石。
他比誰都清楚,那個戴著青銅面具的家伙才是這場圍殺的核心,只要解決了他,這群如傀儡般的殺手便會不攻自破。
青銅面具人顯然沒料到溫羽凡敢在此時突圍,面具下的臉色驟變,捏著哨子的手指猛地收緊,黃銅哨子被他吹得尖銳刺耳。
“咻——咻——”的哨音里,正前方的殺手們像是被注入了新的指令,嘶吼著朝溫羽凡涌來,試圖用人墻攔住他的去路。
可這洶涌的人潮,反倒像潑在烈火上的油,徹底點燃了溫羽凡的殺意。
他每一步踏在地上,都震得碎石飛濺,腳下的血洼被踩得“咯吱”作響,帶起的勁風如無形的墻,將兩側撲來的嘍啰掀翻在地。
那些武徒境界的殺手剛舉刀劈來,便被他劍鋒掃出的無形劍罡割中咽喉,血線在夜色中亮起的瞬間,人已直挺挺倒下,連半聲慘叫都沒能擠出來。
“嗬!”
巨錘壯漢見狀怒吼一聲,那柄半人高的重錘在他手中掄成黑色旋風,帶著砸裂路面的力道追了上來,錘風掃得溫羽凡后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可溫羽凡的身形卻詭異地一側,像被風吹動的柳葉,險之又險地避開重錘掃過的軌跡。
同時手腕翻轉,長劍如靈蛇出洞,劍鋒擦著重錘的木柄削過,帶起的劍風直逼壯漢握柄的手腕。
那壯漢驚出一身冷汗,倉促間松開左手去擋,只聽“嗤”的一聲,右手手背被劍鋒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疼得他悶哼一聲,被迫連連后退三步才穩住身形。
而溫羽凡早已借著這瞬息的空檔,再次提氣加速。
他的身影在飛濺的血霧中拉出一道猩紅軌跡,腳尖在一具尸體的胸口一點,借力騰空,如獵鷹撲食般,直取那個還在瘋狂吹哨的青銅面具人!
別看那青銅面具人始終躲在包圍圈外圍,只靠哨音指揮全局,實則一身內勁已臻一重境界。
面具下的手腕翻轉間,黃銅哨子被吹得尖厲刺耳,每一聲急促的哨音都像道無形的指令,催得周圍殺手如瘋蟻般往前涌。
他雙腳在玉米地的枯葉上碾出細碎的聲響,身形卻退得極快,肩頭微沉的架勢分明藏著隨時反撲的勁道。
溫羽凡的劍刃剛劈開左側襲來的鐵鏈,右側就有短刀貼著肋下滑過,帶起的冷風刮得皮肉發麻。
他腳尖在一具尸體的胸腔上借力一蹬,身形如箭般射出,卻被三名撲上來的殺手用身體死死纏住。
長劍在人群中攪出銀亮的弧光,每一次劈砍都能帶起血珠,可那些嘍啰像不知疼痛的傀儡,倒下一個立刻有兩個補上來,硬生生把他的沖勢拖慢了半拍。
“嘖。”溫羽凡喉間溢出一聲悶響,眼角余光瞥見青銅面具人的身影已退到十米外的田埂后,哨音卻愈發急促。
他能感覺到后背的舊傷在震顫,左肩的傷口更是被汗水泡得發漲,再這么被拖下去,不等靠近對方,恐怕先被這群雜兵耗光了力氣。
田埂后的青銅面具人顯然打得也是這個主意。
他退到安全距離后,哨音突然變了調,原本蜂擁而上的殺手瞬間改變陣型,像層粘稠的網,不遠不近地纏著溫羽凡,既不讓他脫身,又不跟他硬拼。
月光從面具的眼洞漏進去,映出他眼底算計的冷光——他要像磨死獵物的狼,用無窮無盡的消耗拖垮眼前這頭負傷的猛虎。
“這樣下去不行!”溫羽凡猛地矮身避開當頭砸來的鐵棍,劍脊順勢磕在對方膝蓋上,聽著那聲清脆的骨裂,他的眼神驟然變得銳利如刀,“拖得越久,玲瓏那邊越危險!”
他瞥見不遠處的李玲瓏正被幾名殺手纏得左支右絀,軟劍的弧度都肉眼可見地慢了下來。
溫羽凡胸口的氣血因急怒而翻涌。
他突然咬緊牙關,右手手腕猛地一翻,長劍在身前劃出個圓,逼退近身的三名殺手。
“只能搏上一搏了!”
這個念頭剛在溫羽凡腦海里炸開,右臂肌肉猛地賁張,肩窩的傷口被牽扯得傳來撕裂般的疼,可他手腕翻轉的力道卻分毫不減。
只聽“咻”的一聲銳響,手中長劍脫腕而出,劍脊在燃燒的摩托車火光里劃過一道銀亮的軌跡,真像顆墜向地面的流星,帶著撕裂空氣的狠勁,直撲十幾米外的青銅面具人。
玉米葉被劍風掃得簌簌作響,幾片枯葉卷著火星被氣流掀起,在劍身后頭追了半米才緩緩飄落。
青銅面具人喉間溢出一聲低笑,面具下的嘴角勾起抹毫不掩飾的不屑。
他不慌不忙,只用眼角余光斜睨著那道飛來的劍光。
足有十幾米的距離,這柄沒了主人握持的劍,撐死了不過是道強弩之末的殘影,還能翻天不成?
“呵。”一聲冷哼混著夜風砸在地上,他只腰腹微微一擰,身形便如貼地滑行的蛇,輕巧地往左側挪開半米。
動作快得只留下道模糊的黑影,恰好避開了長劍原本的飛行路徑。
青銅面具人甚至還抬了抬下巴,眼神里的輕蔑幾乎要漫出來:沒了劍的溫羽凡,就像被拔了牙的狼,接下來只需吹聲哨子,這群傀儡殺手便能把他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他指尖的黃銅哨子已經微微抬起,正盤算著要先斷對方左臂還是右腿,好讓那筆賞金來得更“值當”些。
可就在這時,那柄本該掠過他身側的長劍,離他身前只剩一米距離時,空氣里突然響起“嗡”的一聲震顫。
溫羽凡的瞳孔驟然縮成針尖,原本垂在身側的左手猛地抬起,五指張開又狠狠攥緊,像是在隔空拉扯什么無形的東西。
他眼中寒芒乍現,那點冷光比劍尖的寒芒更刺人,唇齒間擠出兩個字,輕得幾乎被風聲吞沒,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追!”
下一秒,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柄本已快墜向地面的長劍,像是突然被只無形的手拽了把,劍頭猛地一沉,竟在半空中硬生生拐出個九十度的折角!
銀亮的劍身劃出道近乎違背常理的弧線,像條突然昂起頭的毒蛇,掉轉方向后速度反而更快,劍刃破開空氣的銳響變得愈發尖利,幾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以氣馭劍?!”青銅面具人瞳孔驟然放大,面具眼洞后的眼睛里瞬間蓄滿了驚惶,這個念頭像道驚雷在他腦海里炸開。
他浸淫武道二十余年,見過的高手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可“以氣馭劍”這種只存在于傳說中的絕技,分明只有那些能真氣外放的化境宗師才敢觸碰。
溫羽凡不過是個內勁修為的武者,怎么可能……
他想后退,想側翻,想舉起手臂格擋,可身體像被釘在了原地。
那道突然變向的劍光帶著死亡的陰影,已經近得能看清劍刃上卷著的細小缺口,能聞到劍身沾染的血腥味混著鐵銹的氣息。
“噗嗤——”
利刃入肉的脆響在寂靜的曠野里格外清晰。
長劍精準無誤地洞穿了他的咽喉,劍尖從后頸透出半寸,帶出的血珠順著劍刃往下淌,先是在青銅面具的唇線位置積成小血珠,隨即“啪嗒”墜落在地,緊接著便是洶涌的血柱噴涌而出。
溫熱的血濺在冰冷的青銅面具上,順著額角雕刻的鱗紋蜿蜒流下,像給那些猙獰的紋路鍍上了層猩紅的釉彩。
青銅面具人身體猛地一僵,握著哨子的手無力地垂下,黃銅哨子“叮”地掉在玉米地里,滾了幾圈后卡在兩片枯葉中間。
他的視線開始模糊,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漏氣聲,意識消散的最后一刻,眼角的余光瞥見那柄洞穿自己咽喉的長劍尾端。
這才發現,一根細如發絲的魚線,正隨著夜風輕輕顫動。
魚線的末端隱在溫羽凡攥緊的手指縫里,剛才那記詭異的變向,哪是什么以氣馭劍,不過是這小子借著擲劍的力道,用魚線玩了手出其不意的牽引。
原來如此……
溫羽凡攥著魚線的指節猛地收緊,細如發絲的魚線瞬間繃成一道直線,帶著破空的輕響往回拉扯。
那柄剛洞穿青銅面具人咽喉的長劍像是被無形的手牽引,劍脊在火光里劃出道急促的銀弧,血珠順著刃面簌簌滾落,在空中拉出一串斷續的猩紅,像被狂風扯斷的紅綢子,濺在滿地的血洼里漾開細碎的漣漪。
青銅面具人喉嚨里的咕嚕聲越來越沉,像破風箱在抽拉,混雜著血沫的氣泡從嘴角不斷涌出,又被涌出的新血拍碎。
他雙眼瞪得快要從眼窩里凸出來,瞳孔里最后那點驚惶的光起初像被狂風舔舐的燭苗,忽明忽暗地掙扎,片刻后便徹底沉下去,只剩兩團灰蒙蒙的死寂,仿佛深夜里驟然熄滅的燈籠。
那枚精致的青銅面具還牢牢貼在臉上,額角雕刻的鱗紋被溫熱的血浸透,順著紋路蜿蜒成一條條猩紅的小溪。
他空洞的眼洞正對著夜空,原本透著的冷冽威懾蕩然無存,只剩一片深不見底的黑,像是能吸走周圍所有光線,連夜風掠過都帶著股刺骨的寒意,讓近處的幾個殺手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撲通——”
沉悶的倒地聲砸在鋪滿碎玉米葉的地上,震起一陣混著血腥味的塵土。
青銅面具人的身體先是猛地抽搐了兩下,右手手指還無意識地蜷縮著,像是想抓住什么,可不過兩秒便徹底僵住,雙腿伸直的姿態在月光下透著股詭異的僵硬,只有脖頸處不斷涌出的血還在汩汩地往土里滲。
周圍的殺手們像是被按了暫停鍵。
最前頭那個舉著鐵鏈的漢子,臉上的猙獰還凝固在嘴角,可瞳孔已經空了,鐵鏈從他松開的手里“哐當”砸在地上,鏈環碰撞的脆響驚得他渾身一顫,卻還是僵在原地沒動。
有人下意識往后退了半步,腳底板碾過地上的碎骨發出“咯吱”聲,這才驚覺自己的牙齒正在打顫,冷汗混著臉上的血珠往下淌,在下巴積成小水球,“啪嗒”滴在胸前的刀疤上。
他們的視線在同伴橫七豎八的尸體和倒在田埂邊的首領之間來回晃,像是迷路的野獸。
有人望著腳邊斷手斷腳的尸體,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有人死死盯著青銅面具人那枚染血的面具,喉嚨里發出壓抑的嗚咽,剛才還被哨音操控著往前沖的狠勁,此刻全變成了從骨頭縫里往外冒的寒意,連握緊武器的力氣都沒了。
前一秒還像鐵桶般密不透風的包圍圈,這會徹底散了架。
原本整齊劃一的腳步聲變成了雜亂的挪動,有人被身后的人撞得一個趔趄,手里的砍刀“當啷”落地,卻連撿都忘了撿;
有人想往前沖,腳剛抬起又猛地縮回,眼神里的兇狠早被茫然取代,像是一群沒了頭的蒼蠅。
“殺!”
溫羽凡的暴喝突然炸響,像平地驚雷劈開了這片詭異的死寂。
他左肩的傷口還在滲血,染紅了半件運動衫,可握劍的手穩得像嵌在鐵砧上,身形如離弦之箭般撲向最近的殺手。
劍光掃過之處,血線應聲而起,那股子狠勁比剛才更甚。
他清楚,對付這群失了魂的傀儡,唯有雷霆手段才能斬草除根。
李玲瓏像是被這聲暴喝點燃了最后一絲力氣。
她抹了把臉上的血污,露出的眼睛亮得驚人,手腕翻轉間,軟劍“嗡”地抖出個漂亮的劍花,如靈蛇般纏上一名殺手的手腕。
只聽“咔嚓”一聲脆響,伴隨著撕心裂肺的慘叫,那殺手的手腕以詭異的角度彎折,短刀脫手的瞬間,軟劍已順勢抹過他的咽喉,溫熱的血濺在她沾滿塵土的衛衣上,暈開一朵暗紅的花。
黑田推了推下滑的金絲眼鏡,鏡片反射的火光里透著刺骨的冷。
他那雙看似纖細的手此刻成了最致命的武器,指尖精準地扣住一名殺手的肘關節,稍一用力便聽“咔嚓”的骨裂聲,緊接著手肘反折,帶著那殺手的身體往側面另一名殺手撞去。
沉悶的撞擊聲想起,兩名殺手滾做了一團,停下時,已經全都爬不起來了。
澤井的木屐踏在地上,發出“嗒嗒”的急促聲響,像死神的節拍。
他身形猛地拔高,右腿如鋼鞭般帶著破空的銳嘯踢起,木屐底精準地砸在一名殺手的側頸。
“噗嗤”一聲,血霧在月光下炸開,那殺手連哼都沒哼一聲,身體便像斷了線的木偶般橫飛出去,重重砸進玉米稈堆里,驚起一片秸稈斷裂的嘩啦聲。
哭喊聲、慘叫聲、武器落地的哐當聲混在一起,在曠野里匯成一片絕望的哀嚎,那些曾經兇悍的身影此刻如喪家之犬,在四人的圍殺下潰不成軍,只余下滿地狼藉的尸體和不斷蔓延的血跡。
……
巨錘壯漢那身虬結的肌肉在月光下繃緊如鐵塊,額角的冷汗混著血珠往下淌,砸在滿是老繭的手背上。
他雖生得鐵塔似的身量,那雙小眼睛里卻藏著不輸給任何人的算計。
青銅面具人咽喉插劍的瞬間,他眼角余光就掃到了殺手群里蔓延的恐慌,鏈環落地的脆響、后退時踩碎骨片的咯吱聲,像無數根針戳破了剛才的兇悍。
“操!”他喉間擠出一聲粗罵,握錘的手突然青筋暴起。
那柄半人高的重錘被他猛地往地上一杵,“哐當”一聲悶響震得柏油路面又裂了道縫,濺起的碎石彈在玉米稈上噼啪作響。
隨后他沙啞的吼聲便裹著夜風炸開:“風緊,扯呼!”
這句黑道暗語像塊冰砸進滾油里。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離他最近的兩個嘍啰,握著砍刀的手突然一松,“當啷”聲在曠野里格外刺耳。
有人還維持著揮刀的姿勢僵在原地,喉結滾了滾才猛地回過神,轉身時被身后的人絆倒,連滾帶爬地往玉米地里鉆。
巨錘壯漢可沒功夫看他們亂成一鍋粥。
吼聲未落,他龐大的身軀已經像頭受驚的黑熊轉身狂奔。
寬厚的肩膀撞開兩個擋路的同伴,軍靴碾過地上的血洼濺起暗紅的水花,竟比剛才沖鋒時快了半分。
玉米稈被他撞得嘩啦作響,粗壯的秸稈擦過他后背的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卻半點沒減速,他那身橫肉在夜色里顛得厲害,倒像頭被逼急了的野豬,只顧著往黑暗里鉆。
剩下的殺手徹底散了架。
有人把武器往地上一扔,抱著胳膊肘就往田埂后竄;
有人慌不擇路踩進同伴的血坑里,“噗通”一聲摔了個嘴啃泥,爬起來時門牙都磕掉了半顆,混著血沫往肚子里咽。
原本密不透風的包圍圈,眨眼間就成了潰散的蟻群,武器落地的哐當聲、絆倒時的咒罵聲、玉米葉被踩斷的沙沙聲,在曠野里織成一片潰敗的亂響。
溫羽凡這才拄著劍彎下腰,胸腔里像揣了個破風箱,每口喘息都帶著鐵銹味。
汗水順著額角的傷口往下淌,混著凝固的血痂在下巴積成小珠,滴在胸前深褐的血漬上暈開淺痕。
左肩的傷口被剛才的發力扯得生疼,他抬手按了按,指腹立刻被溫熱的血浸透,卻扯出半抹疲憊的笑……
終于,能喘口氣了。
李玲瓏腿彎突然一軟,“咚”地坐在了黏膩的血洼里。
工裝褲瞬間吸飽了地上的溫熱液體,她卻顧不上這些,只是把軟劍往身邊一扔,雙手撐著地面大口喘氣。
眼前陣陣發黑,手臂酸得像脫了臼,剛才死死攥著劍柄的指節泛著青白,虎口磨破的地方被汗水浸得火辣辣地疼。
她望著四散奔逃的黑影,突然笑出聲,笑聲里混著哭腔,眼淚毫無預兆地砸在滿是血污的手背上。
黑田從西裝內袋摸出塊象牙白真絲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著金絲眼鏡片上的血點。
鏡片反射的余光掠過滿地狼藉,他指尖捏著帕子的動作沒半分慌亂,仿佛剛才捏碎別人喉骨的不是這雙手。
帕子上繡著的暗紋鳶尾花沾了點暗紅,他輕輕一折,重新塞回口袋時,連唇角的弧度都沒怎么變。
澤井抬手按了按后頸,骨節轉動時發出清晰的“咔”聲。
雪白的空手道服下擺沾著幾點噴濺的血,像雪地里落了幾朵紅梅,他卻渾不在意,只是瞇起眼掃過逃竄的背影,喉間溢出句櫻花語,尾音帶著不屑的輕嗤:“こんな程度では、全然足りない……”(這種程度,根本不夠看……)
不遠處,那輛被燒毀的摩托車早已沒了火苗,只剩堆焦黑的鐵架子冒著青煙,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夜風卷過曠野,帶著泥土和草木的腥氣,終于壓過了濃稠的血腥味。
溫羽凡扶著李玲瓏站起來,兩人的胳膊都在發顫,黑田推了推眼鏡,澤井活動著手腕,四個身影在月光下并肩站著,身后是橫七豎八的尸體和狼藉的戰場。
這場浸在血里的惡戰,總算在漸沉的夜色里落了幕,只剩下滿身疲憊,和空氣里慢慢沉淀下來的、帶著金屬味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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