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咳得臉都紅了,好不容易順過氣,急忙擺了擺沒打石膏的左手:“那個……玲瓏,她、她真不是你師娘……還有,學做菜……千萬不能跟她學。”
最后幾個字說得越來越輕,眼神偷偷往霞姐那邊瞟,活像個怕被老師點名的學生。
“嗯?”霞姐的目光“唰”地轉過來,眉頭微微蹙起,眼神里帶著點佯裝的銳利,嘴角卻沒忍住往上挑了挑。
溫羽凡立刻閉了嘴,把剩下的話全咽了回去,喉嚨動了動,乖乖低下頭盯著自己打著石膏的右臂,肩膀微微聳著,那模樣竟有幾分委屈。
霞姐這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李玲瓏。
小姑娘正睜著亮晶晶的眼睛望著她,眼里的期待快要溢出來了。
她心里那點假裝的不快早就散了,嘴角忍不住彎成溫柔的弧度。
抬手替李玲瓏理了理歪到一邊的病號服領口,指尖觸到布料上粗糙的縫合線,動作放得極輕,像是怕碰壞了這朵剛經歷過風雨的小花:“傻孩子,想學做菜還不簡單?”她的聲音軟得像棉花糖,帶著點笑意的尾音輕輕飄著,“等出院了,師娘天天教你……不光教酸菜魚,還教你做糖醋排骨、番茄炒蛋,保證把你喂得白白胖胖的。”
“噗嗤……”旁邊的金滿倉終于沒繃住,捂著嘴轉身就往門外走,肩膀抖得像篩糠,走到走廊里才徹底松開手,笑聲“哈哈哈”地炸開,笑得直不起腰,眼淚都從眼角擠了出來。
他靠在冰涼的墻壁上,用袖子胡亂抹了把臉,嘴里還嘟囔著:“這倆……真是……”
溫羽凡望著床邊湊在一起說話的兩人:
霞姐正低頭聽李玲瓏講著什么,嘴角噙著笑;
李玲瓏仰著臉,眼睛亮晶晶的,偶爾被逗得咯咯笑,笑聲像風鈴一樣清脆。
不知怎的,手臂上石膏的沉重感好像突然輕了許多,連帶著胸口的傷口都不那么疼了。
窗外傳來麻雀“嘰嘰喳喳”的啁啾,幾只灰撲撲的小雀落在窗臺上,歪著頭往里瞅了瞅,又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溫羽凡輕輕嘆了口氣,那口氣里帶著劫后余生的釋然,也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病房里,李玲瓏的笑聲和霞姐的軟語混在一起,像溫水一樣漫過房間的每個角落,連空氣里那股尖銳的消毒水味,似乎都被這暖意沖淡了許多。
片刻之后,溫羽凡望著窗外掠過的云影,喉結動了動,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聲音里還帶著剛醒的沙啞:“玲瓏,那一晚……后來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玲瓏手里握著半只紅富士蘋果,果皮削得很干凈,露出的果肉泛著新鮮的水潤光澤。
她咬下一小口,清脆的“咔嚓”聲在安靜的病房里格外清晰,咀嚼時眉頭微微蹙著,大概是牽動了嘴角的小傷口,疼得舌尖下意識舔了舔唇角。
聽到溫羽凡的話,她把蘋果放在床頭柜的盤子里,用紙巾擦了擦指尖的汁水,才慢慢開口:
“那天夜里我們從麥田里拖出你之后,澤井先生的腳踝一直在淌血,我胳膊上的傷口也在滲血,黑田哥已經燒得迷迷糊糊了。路邊根本沒什么車,好不容易等來一輛黑色轎車,我們當時真是急瘋了……”她頓了頓,指尖無意識地摳著病號服的衣角,聲音低了些,“其實不算攔車,說‘挾持’更準確。司機師傅嚇得臉都白了,手握著方向盤抖得像篩糠,我把斷劍抵在他腰側時,自己的手也在抖——那是我第一次做這種事。”
她抬頭看了眼溫羽凡,見他沒露出責怪的神色,才繼續說:“后來到了醫院,澤井先生把身上所有現金都塞給了他,還留了張字條寫著補償款的銀行卡號,說等我們安頓好再轉一筆錢,算是賠罪。那師傅最后沒報警,也算仁至義盡了。”
說到黑田,李玲瓏的語氣沉了幾分:“到醫院時黑田先生的血壓已經掉得嚇人,醫生說再晚半小時就沒救了,搶救了整整五個小時才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但他一直沒醒,體溫時高時低,醫生說可能是中樞神經受了損傷。澤井先生守在病床邊兩天兩夜沒合眼,最后紅著眼圈跟我們說,必須帶黑田回櫻花國——他說那邊有家私人醫院,有專門研究槍傷和內勁沖擊后遺癥的專家,肯定比這邊更穩妥。”
“昨晚凌晨的飛機,我去送他們了。澤井哥自己右腿的傷口裂開得厲害,醫生說韌帶撕裂了,走路得拄著拐杖,不過好在沒傷著骨頭,養幾個月就能好。”她掰著手指算著,“他說等黑田醒了,一定第一時間給我們打電話。”
最后提到劉鐵山,李玲瓏的語氣輕快了些:“鐵山叔就是撞到了頭,做了
ct說是輕微腦震蕩,留院觀察了一天就沒事了。澤井和黑田走后,他也馬上去火車站了。”
說完這些,她拿起蘋果又咬了一口,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她纏著紗布的胳膊上,那點淺褐色的藥漬在光線下看得更清了。
病房里靜了靜,只有點滴管里液體滴落的“滴答”聲,像在數著那些驚心動魄的夜晚里,他們彼此攙扶著走過的每一步。
“那就好。”溫羽凡點了點頭,指節無意識地在被單上輕輕摩挲著。
石膏繃帶邊緣蹭過布料,發出細碎的沙沙聲,像在替他壓下心底那點未散的焦灼。
他抬眼看向李玲瓏,目光落在她纏著紗布的胳膊上,喉結動了動,終究還是問出了那個懸在心頭的問題:“岑玉堂怎么會放過你們?”
李玲瓏把紅富士蘋果轉了半圈,又咬下一口。
清脆的“咔嚓”聲在安靜的病房里格外分明,果肉的甜汁順著嘴角往下淌了點,她慌忙用手背蹭了蹭,指尖沾著的汁水在藍白條紋病號服上洇出一小片淺痕。
“那晚他被師傅你那一劍刺中時,整個人都僵住了。”她嚼著蘋果,聲音有點含混,眼神卻飄向了窗外,像是透過玻璃看到了那晚結霜的麥田,“就那么直挺挺地仰在槐樹下……我們都以為他要反撲,隨時準備跟他拼命……可他愣了足有半分鐘沒動靜……”
“后來他突然就撐著樹站起來了!我們害怕極了,就怕他朝你這邊過來。”說到這兒,她打了個輕顫,“但他沒有……他就這樣拖著刀走了,走的時候步子都有些發飄……我覺得他傷得應該也很重,本來想去補一刀的,可又怕……那會兒就想著,能活著把師傅你拖出去就謝天謝地了,所以就沒管他……”
溫羽凡靜靜地聽著,原本微蹙的眉頭一點點舒展開。
他往后靠了靠,床頭的鐵架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后背貼上柔軟的枕頭時,才覺出一身骨頭縫里都透著松快。
胸腔里那股從醒來就沒散的緊繃感,像是被誰用溫水慢慢澆化了,連帶著呼吸都變得綿長起來。
“沒事,這樣就好。”他低聲說,聲音里帶著點劫后余生的沙啞,卻透著前所未有的篤定,“隨他去。”
陽光透過窗簾縫斜斜切進來,剛好落在他打著石膏的右臂上,白得晃眼的石膏反射著細碎的光。
“咱們這些人,能喘著氣坐在這兒說話,比什么都強。”他望著天花板上那塊淺黃的藥漬,忽然輕輕笑了笑,“其他的,都不重要。”
病房里靜了下來,只有點滴管里液體滴落的“滴答”聲,不緊不慢地敲著。
李玲瓏拿起蘋果,又咬了一小口,這次的咀嚼聲很輕,像是怕驚擾了這份來之不易的安寧。
溫羽凡的目光從李玲瓏身上移開,落在霞姐和金滿倉身上時,帶著剛從生死線上拽回來的虛浮,卻又透著不容錯辨的關切。
他喉結動了動,聲音還裹著些消毒水的澀味:“你們到京城這些天,過得怎么樣?霞姐,你堂兄那邊……有消息了嗎?”
金滿倉聞,先是習慣性地想拍著大腿笑,手抬到半空又猛地頓住——大概是想起這病房的安靜,也想起溫羽凡還躺著養傷。
他嘴角扯出個有些僵硬的弧度,眼角的笑紋里藏著點不自在:“嗨,挺好!我們在城南租了兩間地下室,雖說潮了點,墻根總泛著霉斑,雨天能聽見隔壁管道滴答響,但勝在安穩。”他搓了搓手,像是要撣掉什么,“再沒那幫人追著砍了,晚上能踏踏實實睡夠八個鐘頭,這就比啥都強。”
他頓了頓,把褲腿往上卷了卷,露出腳踝上淡褐色的疤痕:“你看我這腿,趙大爺那膏藥是真神,貼了半個月,現在走路帶風,拐杖早扔廢品站了。”說到這兒,他眼睛亮了亮,語氣也活泛起來,“我正琢磨呢,等咱站穩腳跟,就在胡同口盤個小鋪子,就賣趙大爺這方子的膏藥。你想啊,京城這么多人,誰還沒個腰酸腿疼的?肯定能火!”
話雖說得熱熱鬧鬧,可他眼神總往墻角瞟,像在躲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繞開了最關鍵的問題。
溫羽凡沒接話,只是把目光轉向霞姐。
她指尖在床單上反復摩挲,把那片布料捏得發皺。
陽光從窗簾縫鉆進來,剛好落在她鬢角,溫羽凡的心猛地一沉,追問道:“霞姐,到底咋了?”
霞姐長長地吁了口氣,那口氣里像是裹著千斤重的無奈。
她抬眼時,眼底蒙著層霧:“我忘跟你說了,我這堂兄,是大伯家的獨子。按規矩,本該是他接周家的族長位。可他年輕時候一門心思要讀書,跟大伯吵翻了天,說死也不碰家族那些事,早早就搬出來,跟家里斷了來往。”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像被風揉碎的棉線:“這次周家出了這么大的事,我揣著最后一點念想去找他。想著哪怕看在血緣份上,能幫襯一下,或者給個落腳地……可那天,我在他家門口站了倆鐘頭,他就隔著門說了句‘我早就不是周家人’,就讓保安把我們轟出來了。”
金滿倉臉上的笑徹底僵住了,臉頰的肉都往下墜了墜。
他瞅著霞姐耷拉的肩膀,手伸了好幾次,想拍她后背,又怕勁兒大了惹她更難受,最后只能伸出小拇指,輕輕往她胳膊上戳了戳——那力道輕得像羽毛落下來,帶著點笨拙的小心:“霞姐,別往心里去。咱不指望他,照樣能活。再說了,”他抬眼看向溫羽凡,眼神里又燃光,“現在大哥來了,有他在,咱的日子肯定能往好處走,對吧?”
溫羽凡沒應聲,視線還黏在霞姐的鬢角。
方才沒太留意,此刻才看清,那幾縷新添的白發在陽光下泛著銀光,像落了層薄雪。
記憶里的霞姐,永遠是腰桿挺得筆直的模樣,說話脆生生的,帶著股不服輸的潑辣勁兒,哪怕天塌下來,也能叉著腰罵兩句再往前沖。
可現在,她坐在那兒,肩膀微微垮著,連嘆氣都透著股沒力氣的軟,像被抽走了筋骨。
一股酸澀順著喉嚨往上涌,溫羽凡下意識地抬起沒打石膏的左手,輕輕覆在霞姐的手背上。
他的手因為剛輸過液,帶著點暖烘烘的溫度,而霞姐的手卻涼涼的,指尖還在微微發顫。
這是第二次主動碰她。
上回是在雨里,他手冷得像冰。
而這次,他的掌心帶著劫后余生的暖,穩穩地裹住她的微涼。
“放心。”溫羽凡的聲音放得很柔,像怕驚擾了什么,“有我在,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霞姐的指尖猛地一顫,像被燙到似的縮了縮,卻又很快放松下來,任由他握著。
她慢慢抬起眼,睫毛垂下來,在眼瞼投下一小片陰影,可那陰影遮不住眼底的光。
那光像初春化凍的溪水,一點點漫開來,軟得能溺死人。
“凡哥……”她輕輕喚了一聲,尾音帶著點發顫的哽咽,像積攢了太久的委屈,終于找到了個可以安放的角落。
金滿倉不知何時已悄然退到病房外。
走廊的白墻泛著冷硬的光,墻根積著層薄灰,是常年無人仔細擦拭的痕跡。
他后背貼著冰涼的墻壁,先是緩緩滑下半寸,接著便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似的,“咚”一聲坐落在地。
屁股撞上水泥地的瞬間,他齜了齜牙,卻沒起身。
工裝褲褲腳沾著點從地下室帶出來的泥點,此刻正隨著他微微發顫的膝蓋輕輕晃動。
心里頭像被什么東西堵著,說不清是酸還是澀:
既有看到溫羽凡醒轉的踏實,又有想起這些天東躲西藏的憋屈,還有方才屋里那兩句“凡哥”“放心”里藏著的、讓他眼眶發燙的溫柔。
喉結猛地上下滾了滾,像有團沒嚼爛的棉花堵在那兒。
他下意識往褲兜摸去,指尖先是觸到個皺巴巴的煙盒,硬紙板邊緣都磨得起了毛。
捏著煙盒往掌心一拍,“嘩啦”一聲倒過來,里頭卻空空如也,只飄出點殘存的、帶著霉味的煙草氣。
他盯著空煙盒愣了愣,忽然抬手把它捏成個團,指節因為用力泛出青白,最后又泄了氣似的把紙團塞進褲兜,指腹蹭過煙盒上早已模糊的商標,心里頭那點酸澀反倒更洶涌了些。
走廊盡頭的護士站傳來模糊的說話聲,夾雜著推治療車的轱轆聲,卻襯得他這兒愈發安靜。
他抬手往眼角抹了把,手心觸到片濕意,才驚覺自己竟紅了眼眶。
這時,病房門又被輕輕推開道縫。
李玲瓏抱著半只紅富士蘋果,踮著腳走了出來。
她那雙藍白條紋的病號鞋鞋底磨得很薄,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只發出比貓爪落地還輕的“沙沙”聲,生怕驚動了什么。
她側身關上門,轉身時正好撞見坐在地上的金滿倉。
李玲瓏放輕腳步走過去,經過他身邊時,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見一點細碎的光。
她的腳步頓了半秒,握著衣角的手指緊了緊,終究沒說話。
只是繼續踮著腳,慢慢往自己的病房走去。
走廊里,只剩下金滿倉粗重的呼吸聲,混著遠處隱約的滴水聲,在空蕩里輕輕蕩開。
-----------------
一些題外話:
三天前,急救車的警笛聲還沒在醫院急診樓前完全消散,霞姐的手機就震了一下。
屏幕上跳出一串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只有寥寥幾個字:“溫羽凡,市一院搶救中。”
她正和金滿倉蹲在地下室整理剛收來的舊家具,霉味混著灰塵嗆得人直咳嗽。
看到短信的瞬間,霞姐手里的螺絲刀“哐當”掉在地上,在水泥地上砸出個淺坑。
金滿倉剛要問咋了,就見她抓起外套往外沖,動作快得像被火燎了尾巴,他趿拉著鞋跟在后面,褲腳沾著的泥點子甩了一路。
他們沖進急診大廳時,溫羽凡已被推進手術室。
護士臺的電子屏滾動著待手術病人的名字,“溫羽凡”三個字后面標著紅色的“急”,像道燒紅的烙鐵燙在霞姐眼里。
后來她才后知后覺地想,那匿名消息來得太蹊蹺,像是有人在暗處精準地掐著時間遞信。
這江湖從來就不是非黑即白的棋局。
溫羽凡的人頭在暗網上掛著七位數的懸賞,催命符似的飄在每個想發財的亡命徒手機里。
可岑家這些年樹敵也不少,匿名消息里藏著的,或許是某個仇家的順水人情,也可能是更復雜的算計——畢竟讓溫羽凡活著,遠比讓他死了更能攪亂岑家的陣腳。
……
同一時間,太平洋上空的航班里,洪門吳老正死死攥著懷里的紫檀木盒子。
飛機穿過云層時輕微顛簸,他卻像被釘在座位上,指節把盒子邊緣摳出幾道白痕。
那面青銅古鏡被他用三層絲綢裹著,鏡面冰涼的觸感透過布料滲過來,讓他后頸的冷汗順著襯衫往下淌。
幾個小時前,他還在曠野里對著這面鏡子傻笑,覺得自己立了大功,能在洪門長老面前揚眉吐氣。
飛機剛滑入停機坪,兩個穿黑西裝的男人就堵住了出口。
他們沒亮證件,只沖吳老抬了抬下巴,他就乖乖跟著走了。
黑色轎車在紐約的夜色里穿行,最后停在布魯克林區一棟不起眼的倉庫前。
當洪門堂主把鑒定報告甩在他臉上時,吳老才看清“贗品”兩個字旁邊,還印著他指紋的放大圖——那是他昨天夜里忍不住摩挲鏡面時留下的。
暗室里的藤條帶著倒刺,抽在背上時先是火辣辣的疼,接著就麻木了。
吳老蜷縮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聽著堂主們用帶著廣東腔的英語罵他廢物,血順著襯衫下擺滴在地上,暈開一朵朵暗褐色的花。
……
而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溫羽凡躺在病床上的消息,像滴進滾油的水珠,瞬間炸響在各大勢力的情報網里。
cbd的寫字樓里,穿定制西裝的男人對著加密電話低聲匯報,落地窗外是川流不息的車河,陽光在玻璃幕墻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把他臉上的表情照得一半明一半暗。
地鐵通道里,賣唱的歌手指尖劃過吉他弦,和弦里藏著摩斯密碼的節奏,擦肩而過的上班族耳機里,除了流行音樂,還有夾雜著電流聲的指令。
護城河的游船載著游客緩緩駛過,穿旗袍的導游笑著介紹兩岸的風景,沒人注意她耳后的微型耳機閃了下綠光。
胡同深處的茶館里,下棋的老爺子落子有聲,棋子砸在棋盤上的輕重,對應著不同的暗號。
這座城市的地表之下,像有無數條看不見的血管在搏動。
溫羽凡一行人的名字,在加密聊天框里被反復提及,有人計算著他們的住院費用,有人標注著李玲瓏去藥房的路線,甚至金滿倉在醫院門口買的煎餅果子加了幾個蛋,都成了分析他們現狀的依據。
傍晚的國貿橋上,車流匯成金色的河,車燈在柏油路上拉出長長的光軌。
沒人知道,某個出租車司機的后視鏡里,正映著溫羽凡病房的窗戶;
也沒人知道,某個外賣小哥的保溫箱里,除了麻辣燙,還有微型竊聽器的備用電池。
京城的夜,總是被霓虹染得半明半暗。
護城河的水面倒映著岸邊的燈光,像鋪滿了碎鉆,可水下的暗流卻裹著泥沙和漩渦,能把最謹慎的游泳者卷進深淵。
溫羽凡他們以為躲進醫院就能喘口氣,卻不知自己早已成了這攤渾水里的魚,無論往哪個方向游,都逃不過那張看不見的網。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