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玉堂眼角的余光突然被一片跳躍的銀光攫住。
那是溫羽凡手邊的碎劍在月光下的異動。
斷裂的鐵片正以違背物理法則的頻率崩裂又重組,黑金色的氣流像活物般在碎片間游走,每一次碰撞都迸出細碎的火星,在結霜的麥田里織成詭異的光網。
“什么鬼東西?”他喉間碾出一聲低罵,瞳孔驟然縮成針尖。
盡管完全看不懂這超出認知的景象,但生死相搏的本能讓他瞬間做出反應:
他手腕猛地翻折,九環刀的軌跡在空中劃出一道鋒利的折線,原本劈向李玲瓏的刀勢硬生生轉了個彎,刀尖帶著森然寒氣,直鎖溫羽凡的后頸。
刀風驟起的瞬間,地面的霜粒被卷成旋轉的渦流,混著凍土碎屑形成一道肉眼可見的氣浪。
氣浪過處,腳下的麥田被這股沛然巨力犁開半尺深的溝壑,凍硬的麥根在泥土里發出不堪重負的斷裂聲,像是大地在無聲哀嚎。
“師傅小心!”李玲瓏的驚呼幾乎是貼著喉嚨擠出來的。
她剛被刀氣震得后退三步,此刻正踉蹌著試圖撲過去,可身體的遲滯讓這聲提醒聽起來格外蒼白——刀離溫羽凡只剩不到兩米了。
就在這時,溫羽凡掌心的碎劍突然發出一聲嗡鳴。
那些在識海里翻騰的劍影、氣流軌跡、內勁節點,像被按下了融合鍵,瞬間凝成一道清晰的指令。
他甚至來不及思考,身體已先一步做出反應:丹田處驟然騰起一股灼熱的氣流,順著剛剛貫通的經脈瘋跑,帶著他的手臂向后揮出。
破碎的劍身在空中炸開時,無數碎片仿佛被注入了生命。
它們不再是散亂的廢鐵,而是循著某種古老的韻律交錯飛舞,寒光層層疊疊,竟真的織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劍網。
月光透過碎片的縫隙漏下來,在網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那些交錯的劍痕里,隱隱透著一種鴻蒙初開般的混沌感,仿佛要將周遭的一切都卷入這無章卻有序的殺戮韻律中——這正是「無名十三劍」的起手式。
“雕蟲小技!”岑玉堂見狀獰笑一聲,眼底的殺意幾乎要溢出來。
他非但沒有收刀,反而將丹田內殘存的內勁盡數灌入刀身,九環刀上的銅環突然停止碰撞,轉而發出一聲沉悶的嗡鳴,刀身周圍的赤紅罡氣瞬間暴漲,所過之處,整片麥田的麥稈都被壓得貼向地面,連空氣都像是被凝固成了厚重的墻。
“死吧!”他暴喝著劈落大刀,刀芒如瀑布傾瀉,要將那看似脆弱的劍網連同溫羽凡一起劈成齏粉。
然而,就在刀刃與劍網即將觸碰的剎那,異變陡生。
那些組成劍網的碎劍突然集體震顫,像是收到了某種指令,瞬間脫離了原本的軌跡。
它們不再維持防御的姿態,轉而化作密密麻麻的銀線,如被驚擾的蜂群般朝著九環刀撲去。
“滋啦——”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驟然炸響,像是有無數把小刀在同時刮擦鐵板。
碎劍瘋狂地撞向刀身,有的在刀刃上迸成更小的碎片,有的則卡在刀身的紋路里,還有的順著刀背向上攀爬,竟硬生生遲滯了大刀劈落的勢頭。
混亂中,唯有一點寒芒逆勢而上。
那是最先脫離劍網的一截劍尖,不足三寸長,卻帶著破開一切阻礙的決絕。
它像一條靈活的銀蛇,貼著刀風的邊緣游走,以一個完全不符合力學原理的角度猛地折轉,精準地刺穿了岑玉堂護體真氣的薄弱處。
“噗。”
一聲輕得像蚊子振翅的聲響,卻讓岑玉堂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
他清晰地感覺到那截劍尖刺破了自己胸前的皮膚,冰冷的金屬觸感貼著肌肉下沉,距離心臟只剩毫厘。
每一次心臟的跳動,都能帶動劍尖微微震顫,那細微的觸感像一根冰針,直直扎進他的骨髓里。
“呃……”他喉嚨里發出一聲短促的悶哼,瞳孔因極致的震驚而放大。
幾乎是同一時間,溫羽凡的身體像被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中。
“轟!”
體內剛被無名心法喚醒的內勁突然失控,像是奔涌的江河沖垮了堤壩。
他全身的舊傷新傷同時崩裂,鮮血從無數個傷口里噴濺而出,有的化作細小的血柱直射向空中,有的順著衣襟淌下,瞬間浸透了本就破爛的衣衫。
更可怕的是,骨骼錯位的脆響從身體各處傳來——肋骨、肩骨、腕骨……像是有無數只手在同時擰動他的骨頭。
“咳!”溫羽凡猛地噴出一口血霧,視線瞬間模糊。
兩人像是被同一股力量反向推開,身體在空中劃過兩道交錯的弧線。
“嘭!嘭!”
兩聲沉悶的撞擊幾乎連成一片。
岑玉堂倒飛出去,后背撞在田埂的老槐樹上,震落的殘葉簌簌落在他染血的衣襟上,九環刀“哐當”砸在地上,銅環還在慣性地輕顫。
溫羽凡則像被拋射的沙袋,重重砸進左側的泥溝,濺起的凍土混著血沫糊滿他的臉。
岑玉堂陷在老槐樹虬結的根須間,斷口參差的樹干像被啃噬過的巨獸骨架,幾簇枯敗的殘葉掛在枝頭,被夜風掀得簌簌發抖。
他仰躺著,脖頸僵得像生了銹,只能眼睜睜看著墨藍色的夜空壓下來,幾顆疏星嵌在天上,亮得像淬了冰的針。
胸口那點冰涼的觸感正隨著心跳一下下往骨縫里鉆。
那截不足三寸的劍尖沒入皮肉半分,邊緣的鋸齒狀缺口剮著肌肉纖維,每一次心臟收縮,都像有只冰冷的手在里頭輕輕攥了攥。
他不敢動,連喉嚨里涌上來的腥甜都只能硬咽下去。
方才試過微抬手腕,那劍尖就往深處陷了半毫,刺骨的寒意瞬間順著血管爬滿全身,嚇得他差點崩斷最后一根神經。
血順著衣襟往下淌,在凍土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漬,很快被夜霜凍成了暗紫色。
不遠處的麥田里,溫羽凡正弓著背劇烈咳嗽。
每一次喘息都扯動胸腔的傷口,血沫從齒縫里噴出來,濺在結霜的麥苗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漬,又被夜風凍成硬殼。
他咳得渾身發顫,指節摳進凍土的裂痕里,指甲縫里塞滿混著冰碴的黑泥,卻連撐起上半身的力氣都沒有。
李玲瓏的哭喊像被水泡過的棉線,每一聲“師傅”都被風撕得細碎,斷斷續續飄過來,時而被風撕得纖細,時而又突然繃得很緊。
澤井的腳步聲更沉,“噗嗤、噗嗤”踩在凍土與軟泥的交界帶,偶爾帶起冰碴碎裂的脆響,卻總被風揉成一團模糊的悶響,像隔著層浸了水的棉絮,怎么也穿不透這生死懸隔的距離。
夜風卷著麥田的青澀氣掠過來,掀得兩人染血的衣襟獵獵作響。
溫羽凡的運動服早就被血浸透,破口處露出的皮肉凍得發僵,可他忽然覺得不那么冷了。
視線里,岑玉堂那張總是擰著戾氣的臉,此刻竟透著點孩童般的惶恐,倒讓他想起小時候巷口被野狗追得爬上樹的胖小子。
他笑了,笑聲裹著血沫從齒縫里擠出來,像漏風的風箱。
或許是笑自己終于沒讓同伴們白白送死,或許是笑這荒誕的結局。
前一秒還在拼盡全力要對方的命的兩個人,此刻卻隔著幾步路,共享同一片帶著血腥味的月光。
下一秒,眼前的月光突然被抽走了。
不是漸變的暗,是像被誰猛地捂住了眼睛,黑得徹底。
耳邊的風聲、哭喊、腳步聲都在退遠,像潮水般漫過一道無形的堤岸。
他感覺自己在往下沉,沉向一片溫軟的黑暗里。
意識消散的最后一瞬,那片黑暗突然裂開道縫。
他看見李玲瓏跌跌撞撞地跑來,頭發被風吹得亂舞,手臂上纏著的布條松了半截,露出里頭滲血的傷口。
她跑得太急,在凍土上滑了一下,膝蓋重重磕在地上,卻連疼都顧不上,手腳并用地往前爬。
澤井跟在后面,右腳的傷口顯然裂開了,每一步都帶著踉蹌,赤腳踩在結霜的地里,留下一個個帶血的足印。
他嘴里還在低吼著什么,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卻透著股不肯停下的狠勁。
月光把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歪歪扭扭地鋪在麥田里,李玲瓏的影子被風扯得忽明忽暗,澤井的影子重重磕在土埂上,像要嵌進地里去。
溫羽凡望著那片被血色染透的光影,忽然覺得像幅快干的畫:
墨色的夜是底色,霜白是留白,而那些晃動的人影、洇開的血漬,正一點點褪去濃艷,要融進這無邊的夜里去。
最后一點意識消失時,他好像聽見自己輕輕嘆了口氣,像放下了什么沉甸甸的東西。
……
再次睜開眼時,消毒水的氣味率先鉆入鼻腔。
不是那種淡得幾乎可以忽略的味道,而是帶著點尖銳的澀,像無數根細針鉆進鼻孔,刺得他下意識皺了皺眉。
溫羽凡眨了眨酸澀的眼睛,眼仁轉動時,總覺得有沙粒在磨,澀得他忍不住又閉了閉眼。
再睜開時,頭頂雪白的天花板才清晰起來,角落有塊淺淺的黃斑,像是誰不小心潑灑的藥液留下的印子。
旁邊的點滴架“咔噠”輕響了一聲,透明的液體正順著管子往下滴,節奏慢得像在數著時間的刻度。
他盯著那滴液發了會兒怔,腦子里空落落的,恍惚間竟分不清是在夢里廝殺,還是真的躺在了柔軟的床上。
直到金滿倉那破鑼般的嗓音突然在耳邊炸開,震得他耳膜嗡嗡發響:“醒了醒了!大哥醒了!霞姐,快來啊!”
溫羽凡被這聲喊驚得渾身一顫,費力地轉過頭。
陽光從窗簾縫里斜斜鉆進來,剛好落在床邊那個男人身上——是金滿倉。
半個月不見,他頭頂的地中海又往外擴了圈,露出的頭皮泛著油光,洗得發白的深色夾克袖口磨出了毛邊,領口還沾著點沒洗凈的污漬。
他正踮著腳往門外喊,手舞足蹈的樣子像個得了糖的孩子,額角的汗珠子順著臉頰往下滾,砸在衣襟上洇出小小的濕痕。
“老金……”溫羽凡剛想開口,喉嚨里卻像塞了團干硬的棉絮,只能發出嘶啞的氣音。
他下意識想抬右手摸摸額頭,那里纏著厚厚的繃帶,緊繃感順著皮膚爬滿整個頭皮。
可手臂剛動了半寸,就被一陣鉆心的疼拽住了。
他抬眼看去,只見右臂打著厚重的石膏,白得晃眼,邊緣還滲出點淡淡的藥油味。
他“嘶”了聲,才后知后覺地想起那場在麥田里的廝殺。
這時,門口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道倩影端著不銹鋼飯盒快步沖了進來,是霞姐。
她的頭發有點亂,幾縷碎發貼在汗濕的額角,身上那件米黃色的外套袖口卷到了小臂,露出的手腕上還沾著點面粉似的白痕。
手里的不銹鋼飯盒邊緣磕出了好幾處坑洼,里面飄出的小米粥香氣混著淡淡的姜味,順著風漫過來,竟壓過了那刺鼻的消毒水味。
“老金!霞姐!怎么會……”溫羽凡攢了攢力氣,聲音依舊沙啞得像是吞過碎玻璃,每說一個字,喉嚨都像被砂紙磨過,泛著細密的疼。
霞姐幾步走到床邊,把飯盒往床頭柜上一放,“當”的一聲輕響,里面的粥晃了晃,熱氣順著盒縫鉆出來,模糊了她的眉眼。
她俯下身時,溫羽凡看清了她眼底的紅血絲,還有眼角未干的淚痕。
她抬手輕撫他的臉頰,指尖帶著點微涼,微微發顫,像是不敢用力碰,怕碰碎了什么似的:“先別說話!”
她的聲音里帶著濃濃的鼻音,說到一半突然頓住,喉結上下滾了滾,才接著說:“醫生說你失血過多,昏迷了整整三天。可把我們急壞了……”她扭頭看了眼還在傻樂的金滿倉,嘴角扯出個帶著淚的笑,“老金天天搬個小板凳守在病房,誰進來都得先過他那關,跟個門神似的,護士都說他擋路呢。”
金滿倉撓了撓頭,嘿嘿笑起來,露出兩排有點發黃的牙:“那不是怕有人趁機對大哥不利嘛……”
霞姐沒理他,轉回頭時,眼淚終于沒忍住,順著臉頰往下淌,滴在溫羽凡的手背上,燙得他心里一揪。
她趕緊用手背抹了把臉,強撐著笑:“多虧他們及時把你送到醫院,不然……”
后面的話她沒說下去,只是緊緊攥住了他沒打石膏的左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過來,帶著點顫抖的暖意。
“大家都沒事嗎?”溫羽凡急著追問,眼神里的焦灼像要燒起來。
他想起李玲瓏斷掉的軟劍,想起澤井淌血的腳踝,還有黑田那只被斬斷的手臂。
霞姐用力點頭,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都沒事,都活下來了。”
聽到這話,溫羽凡一直緊繃的脊背突然松了下來,胸口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下,又酸又軟。
他看著霞姐帶淚的笑臉,看著門口金滿倉那憨傻的樣子,蒼白的臉上忽然泛起一層淡淡的血色,像久旱的土地終于盼來了第一滴雨。
可他剛松了口氣,胸口那股因緊繃而酸脹的勁兒還沒完全散開,眉頭卻像被無形的手猛地揪緊,眼角的紋路都擰成了疙瘩。
他動了動被石膏固定的右臂,那沉甸甸的束縛感讓動作滯澀得很,聲音里還帶著剛醒的沙啞:“那岑玉堂呢?他……死了嗎?”
“沒有,”霞姐搖了搖頭,指尖無意識地摳著床頭柜的木紋,“聽小姑娘說,是跑了。”說到最后三個字,她眼底像淬了冰,一閃而過的恨意在瞳孔里翻涌,嘴角抿成了條緊繃的線,“這種人,就該死在半道上,被野狗拖去啃了才干凈!”
話音剛落,她突然像想起什么要緊事,猛地轉過身,雙手往腰上一叉,原本還帶著淚痕的臉瞬間瞪圓了眼睛,那股潑辣勁兒一下子就冒了出來:“先別管那雜碎死沒死!我問你……”她往前湊了半步,目光像探照燈似的落在溫羽凡臉上,“你那個漂亮女徒弟是怎么回事?我們才分開半個月,你就悄沒聲地勾搭上小姑娘了?溫羽凡啊溫羽凡,真沒看出來你還有這本事!”
“這……”溫羽凡被問得一懵,肩膀像被燙到似的猛地一縮,石膏與床單摩擦發出“沙沙”的輕響。
繃帶下的手指下意識蜷起,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
他望著霞姐那雙亮晶晶的眼睛,里頭明明帶著點戲謔的狡黠,像藏著顆跳脫的星星,可那眼神的壓迫感,竟和小時候偷偷用壓歲錢買武俠小說,被母親抓包時的情形如出一轍。
那會兒母親也是這樣叉著腰,眼神里又氣又笑,讓他連撒謊的勇氣都沒有。
旁邊的金滿倉早把臉憋得通紅,像熟透的西紅柿。
他趕緊低下頭,假裝認真研究輸液管里往下滴的藥液,可肩膀抖得像篩糠,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壓不下去,都快咧到耳根了,還得拼命憋著,生怕笑出聲來,只能用指關節抵著嘴唇,喉嚨里發出“唔唔”的悶響,活像只被捏住嗓子的鴨子。
恰在此時,病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那道老舊的合頁像是生了銹,轉動時帶著點滯澀的摩擦聲,在安靜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門軸揚起的細小灰塵在斜射的陽光里打著旋,慢悠悠地落下來。
李玲瓏扶著門框站在門口,身上那件藍白條紋病號服洗得有些發白,袖口松松垮垮地堆在小臂上,露出纏著厚厚紗布的胳膊——紗布邊緣還洇著點淺褐色的藥漬,想來是傷口又滲了些血。
她右腿似乎不太利索,身體微微往左側傾著,扶著門框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指節處還沾著點沒擦凈的碘伏痕跡。
可即便這樣,她臉上卻漾著清甜的笑,嘴角彎出兩個淺淺的梨渦,眼睛亮得像浸了水的黑葡萄:“師娘別生氣呀!是我厚著臉皮求師傅收我入門的,跟師傅真沒關系!”
“你叫我什么?”霞姐像是被這聲稱呼燙到,原本叉著腰的手倏地收了回去,下意識往耳后攏了攏碎發。
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那抹紅順著耳廓蔓延,連帶著臉頰都染上了層淡淡的粉。
她眼神有點飄,不敢直視李玲瓏,只好瞟向窗外,手指卻無意識地摳著床頭柜的木紋。
“師娘呀。”李玲瓏笑瞇瞇地應著,左腳先試探著往前挪了半步,右腿跟著拖過來,一瘸一拐地往床邊蹭。
病號服的褲腳卷了半截,露出腳踝上青紫的瘀傷。
她挪到床邊時喘了口氣,扶著床沿站穩,眼睛彎成了月牙,睫毛像兩把小扇子輕輕扇著:“師傅教我練劍的時候,總說您做的酸菜魚最正宗——說那魚片嫩得能在嘴里化掉,湯酸溜溜的,泡米飯能吃三大碗呢。”說到這兒,她還下意識咽了下口水,聲音里滿是向往,“等我傷好了,能跟著您學做菜嗎?就學那道酸菜魚。”
“咳、咳咳……”溫羽凡像是被這話嗆到,猛地咳嗽起來,右臂的石膏重重磕在床頭柜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床頭柜上的搪瓷杯被震得晃了晃,里面的溫水漾出小半圈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