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走廊盡頭傳來噼里啪啦的腳步聲。
人未現身,少女清亮的嗓音已穿透雕花木門:“哥你快點,再拖拖拉拉的溫先生可就跑了!”
話音未落,一道黑影裹著銀飾輕響撞進餐廳。
二十出頭的少女身著及踝黑色哥特裙,裙撐上的蕾絲花邊翻卷如夜薔薇,頸間十字架項鏈墜著枚青銅骷髏吊墜,腳蹬的漆皮短靴尖兒還沾著幾片草葉。
她沖眾人歪頭一笑,銀灰色挑染的發尾掃過餐盤,美瞳鏡片后的瞳孔泛著狡黠的光。
戴宏昌的刀叉“當啷”砸在骨瓷盤上,肥厚的指節敲著桌面:“你怎么說話的。成日里瘋瘋癲癲像什么樣子?還有這一身……”
“老爸!”戴絲絲直接截斷父親的訓斥,漆皮短靴在大理石地面敲出脆響,“我都說過八百遍了,這叫哥特蘿莉風!上個月巴黎時裝周走秀款!您總說我穿得像鬧鬼,可上周我穿著這套去參加酒會,連林氏集團的千金都問我訂購呢!”
緊隨其后,一名身著煙灰色韓版西裝的青年緩步踏入。
青年五官與戴絲絲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眉骨更挺,眼底多了幾分沉郁。他抬手整了整袖口的法式袖扣,語氣帶著兄長式的無奈:“早讓你換身得體的衣服,偏要跟我對著干。”
戴絲絲沖他吐了吐舌頭,指尖卷著蕾絲袖口打轉:“誰要聽你的?上次你選的那條香檳色連衣裙,土得像參加葬禮!”
戴宏昌重重咳嗽一聲,肥厚的手掌拍了拍餐桌:“都給我消停點!見過溫先生了嗎?”
他扯了扯領扣,轉向溫羽凡時立刻換上笑臉,“我這兩個不孝子野慣了,溫老弟多見諒……”
溫羽凡忙擺了擺手:“哪里哪里,少男少女本來就是青春活力四射,我那徒弟平日里比這還鬧騰呢。”
戴絲絲忽然探身越過餐桌,銀灰色發尾掃過溫羽凡的波爾多酒杯,黑色美瞳在水晶燈下泛著貓科動物般的狡黠:“你就是溫先生?我哥說您是江湖上的傳奇人物呢!”
溫羽凡淡笑頷首:“是,我就是溫羽凡。傳奇人物就算不上了。”
戴云華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恭謹躬身行禮:“云華見過溫先生!聽說溫先生一人一刀從川南殺到苗地,又從十萬大山一路闖到京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溫羽凡搖頭輕笑,指尖摩挲著酒杯邊沿:“哈哈……江湖傳都是有些夸大的。”
此時戴宏昌板著臉訓斥這對兄妹道:“好了你們,都在自己位置上坐好,攪得溫老弟都沒法喝酒了。”
戴云華和戴絲絲雖然還有十萬個為什么要問,但看到老爹的臉色,也只能先忍下心中的疑問,乖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戴宏昌端起重新斟滿的波爾多酒杯,肥碩的指節敲了敲杯壁:“哈哈,老弟,讓你見笑了。來來,我再敬你一杯。”
溫羽凡舉杯輕碰,晶亮的酒液在杯壁晃出細碎光影:“戴哥重了。請。”
酒過三巡,戴宏昌的話匣子徹底打開。
他夾著雪茄指點江山,從京城四九城的老字號聊到關外的白山黑水,從江湖八門的規矩切口談到武林泰斗的陳年往事,肥厚的手掌不時拍在溫羽凡肩頭,金表鏈在水晶燈下劃出刺目的弧線。
溫羽凡并不是健談之人,卻也能從寥寥數語中精準接住話頭,偶爾拋出一兩個江湖掌故,惹得戴宏昌大笑拍桌,震得餐盤里的刀叉輕顫。
戴云華坐姿端正地坐在父親身側,指間轉著未動過的酒杯,偶爾插幾句道聽途說的見聞,但每次開口都會被戴宏昌的聲浪蓋過。
他望著父親泛紅的酒糟鼻,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聽著窗外杜賓犬的吠聲越來越遠,想起母親臨終前說過的話:“在戴家,永遠不要和你父親比誰的聲音更響。”
至于戴絲絲,很快就對老爹那邊的話題失去了興趣。
不知道什么時候,她已端著餐盤坐到李玲瓏身側,銀灰色發尾掃過對方肩頭:“哎,你就是溫先生的徒弟?”
兩人年紀相仿,李玲瓏望著對方美瞳中晃動的燭火,語氣不自覺松快幾分:“是啊!我可是師傅最得意的首席大弟子!”
戴絲絲睫毛忽閃,骷髏吊墜在桌布上投下蝶形陰影:“那溫先生一定教了你很多厲害功夫吧?”
李玲瓏腰桿一挺:“那是自然!師傅自創的‘云龍七變’,可是手把手全教給我了!”
戴絲絲頓時兩眼放光,美甲指尖蹭著李玲瓏的手腕直晃:“‘云龍七變’!聽著好厲害的樣子。能教我嗎?”
李玲瓏瞥了眼她裙角晃動的鉚釘,唇角揚起抹促狹的笑:“你爸難道沒教你些看家本事?”
“切!”戴絲絲甩著骷髏吊墜發出清脆聲響,“我爸的笨功夫,一點都不酷炫。叫什么‘大悲手’,我聽著就想哭。”
李玲瓏挑眉:“誒,武功好壞哪里能只聽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