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光陽看了過去。
地上,躺著一柄刀,刀鞘還算完整,刀身卻從中部折斷,斷口參差。
那瘦小身影,正是他屯子里出來跑腿兒的三狗子!
此刻他臉漲得通紅,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對著那三個滿臉橫肉的漢子不住地作揖辯解。
為首的漢子,一臉絡腮胡,眼神兇狠,穿著件臟兮兮的仿軍綠棉襖,他彎腰撿起地上的斷刀,心疼得直抽冷氣,指著斷口沖三狗子咆哮:“老子這把‘偃月寶刀’!祖上傳下來的!
前清大將用過!削鐵如泥!就他媽讓你一腳給跺折了!五十!少一個子兒,老子現在就給你放血!”
旁邊兩個漢子立刻幫腔,一個擼袖子露出刺青胳膊,一個從腰間抽出半截磨得锃亮的攮子虛指著三狗子:“聽見沒?疤哥的傳家寶!五十塊!趕緊掏錢!”
“你們要訛我?”
疤臉漢子眼神更厲,猛地伸手去揪三狗子的衣領,“沒錢?那就拿命抵!”
圍觀的人噤若寒蟬,沒人敢吱聲。這疤臉是黑市兒上出了名的滾刀肉“刀疤李”,帶著兩個打手專門干這種碰瓷訛詐的勾當。
他那把刀,就是專門弄斷的破爛,專挑看起來老實巴交又急著趕路的鄉下人下手。
眼看疤臉蒲扇般的大手就要抓住三狗子的脖子!
“啪!”
一聲脆響!
疤臉的手腕被一只鐵鉗般的大手牢牢攥住!
那力道之大,讓他感覺骨頭縫都在呻吟,半條胳膊瞬間麻了。
疤臉又驚又怒,猛地扭頭:“操!誰他媽……”
后半截臟話硬生生卡在了喉嚨里。
陳光陽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側,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巷口射來的光線,投下一片陰影。
他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卻像兩把剛從寒潭里撈出來的冰錐子,直直地釘進疤臉的眼睛里。
“光陽?”三狗子看清來人,一下子就又激動起來了,仿佛瞬間找到了主心骨。
看向了那幾個家伙,直接跳腳開罵:“我草你們個嗎的,來啊,再和我裝逼啊!裝逼給你們他媽打飛起來!”
陳光陽沒看三狗子。
目光依舊鎖著疤臉,聲音不高,平平淡淡,卻帶著一種讓人不敢喘大氣的壓力:“東西,是自個兒斷的。人,我屯里的。”
疤臉被陳光陽的眼神懾得心頭狂跳,手腕更是疼得鉆心,他知道碰上硬茬子了。
但眾目睽睽之下,要他松口,這臉往哪擱?
他強撐著兇相,色厲內荏地梗著脖子:“你…你誰啊?少他媽多管閑事!他踩壞了老子的寶刀,就得賠!天王老子來了也……”
話沒說完,陳光陽攥著他手腕的手猛地向下一壓,同時另一只手閃電般探出!
疤臉只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從手腕傳來,整個人被帶得像個破麻袋一樣往前踉蹌撲倒。
他剛想掙扎,眼前一花,下巴頦就被一只帶著厚繭、冰冷堅硬的大手攥住了!
五個指頭像鐵箍一樣死死扣進他腮幫子的肉里,力道之大,讓他感覺整個下頜骨下一秒就要碎裂!
劇痛和窒息感瞬間淹沒了他,他連叫都叫不出聲,只能發出“嗬…嗬…”的抽氣聲,眼珠子因為劇痛和驚恐暴突出來。
陳光陽就這么單手攥著疤臉的下巴,硬生生把他將近兩百斤的身子提溜得只有腳尖勉強著地!
疤臉的臉因為劇痛和缺氧憋成了醬紫色,口水不受控制地從嘴角淌下來,四肢徒勞地掙動著。
這突如其來的暴力一幕,把所有人都鎮住了!
剛才還氣焰囂張的兩個打手,像被施了定身法,手里的攮子“當啷”掉在地上,臉色煞白地看著他們老大像只待宰的雞仔被提在半空,連大氣都不敢出。
圍觀的人群更是瞬間死寂,落針可聞,只有疤臉那“嗬嗬”的破風箱似的聲音在巷子里回蕩。
三狗子更猖狂了:“草你們血媽的,來啊,在嘚瑟啊!”
陳光陽的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卻如同寒冰墜地,每一個字都砸在眾人心頭:“寶刀?我看看。”
他目光掃向地上那截斷刀。
刀身斷口粗糙,銹跡和污垢掩蓋了新舊,但以他玩刀的眼力,一眼就看出那斷口邊緣根本不是新茬,分明是早被人用砂輪磨斷又做了舊!
刀身和刀柄連接處更是粗糙不堪,哪有一點前清寶刀的樣子?
就是一把不知道從哪個廢鐵堆里撿來、專門用來坑人的破爛!
陳光陽的眼神更冷了幾分,攥著疤臉下巴的手指微微加了點力。
“呃!!”疤臉喉嚨里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眼白直翻,感覺整個腦袋都要被捏爆了!
“饒命!饒命!!”疤臉用盡最后的力氣,從喉嚨縫里擠出嘶啞的求饒,“刀…刀是破的!俺錯了!俺有眼不識泰山!求哥高抬貴手!當…當俺是個屁…放了俺吧!”
死亡的恐懼徹底擊垮了他,什么面子、訛詐,都見鬼去吧!
陳光陽冷冷地盯著他因為劇痛和恐懼扭曲的臉看了兩秒,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塊死肉。
就在疤臉以為自己真要交代在這兒的瞬間,那只鐵鉗般的手猛地一松。
“噗通!”
疤臉像一灘爛泥般摔在地上,捂著幾乎碎裂的下巴和火燒火燎的手腕,蜷縮著大口喘氣、劇烈咳嗽,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陳光陽看都沒再看他一眼,彎腰,把地上那斷成兩截的“偃月寶刀”撿了起來。
他掂量了一下,嘴角勾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
然后,在所有人驚恐的注視下,他雙手分別握住刀把和斷掉的刀身前端,猛地一擰!
“嘎嘣!”
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斷裂聲!
那柄本就斷掉的破刀,在陳光陽恐怖的手勁下,被硬生生掰成了幾段扭曲的廢鐵!
斷裂的茬口尖銳刺目。
他把這幾塊廢鐵隨手扔在癱軟如泥的疤臉面前,發出“叮當”幾聲脆響,如同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你的‘寶刀’。”陳光陽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全場,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宣告,“收好。”
“我叫陳光陽,你要是不服,可以來靠山屯找我。”
聽見陳光陽爆出來自己的名號。
這仨人一下子就傻逼在原地。
“不是……就砰個瓷,咋給這個爹整上來了?”
三人頓時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然后齊刷刷尿了尿褲子。
“原來是陳光陽陳大爹……俺們以后再也不敢了!”
三人一下子哭唧起來了。
陳光陽覺得他們心煩,喊上三狗子就走了。
三狗子還不解氣,脫下鞋底子,一人給了一家伙:“草擬嗎,非得我兄弟來了才跪下,這家伙剛才給我熊的!”
三人也不敢吱聲,只能看著陳光陽和三狗子離去。
陳光陽揣著剛淘換到手的精鋼夾口和幾盤冷浸過的鋼絲套索,沉甸甸地墜在懷里。
三狗子跟在身側,猶自憤憤不平,時不時回頭朝巷子里刀疤李那三個癱在地上哼哼唧唧的身影狠狠啐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