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彈劾高煦擁兵自重,卻不想想,若沒有高煦這把快刀懸在倭人頭頂,他們哪來的安寧日子在金陵城里吟詩作對,夸夸其談!”
朱棣越說,聲音越是冰冷。
他根本就不在意那些文官的彈劾。
黨同伐異,朝堂爭斗,本就如此。
這些人無非是想借機打壓武人勛貴,削弱他兒子的權勢,鞏固他們文官集團的地位。
這些,他都懂。
但他真正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陳宣這一炮,打得太準了。
這不像是他那個習慣于莽撞沖鋒的兒子朱高煦的手筆。
高煦的風格,是直接率領艦隊碾過去。
將那五艘船連同上面的蒼蠅一起轟進海底。
而現在這種只打一炮立威,而后盡數扣押審問的精細操作,背后必然另有高人指點。
江澈,只有那個家伙,才會把人心和時機算計到這種地步。
朱棣的目光變得深邃。
這一炮,肯定還有更深層的目的。
一個連他這個皇帝,都暫時沒有看透的目的。
這才是他今天在朝堂上沉默的原因。
在沒有弄清楚江澈的真實意圖之前,任何表態都是愚蠢的。
“亦失哈。”朱棣轉過身。
“奴婢在。”
“擬旨。”
朱棣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千鈞。
“八百里加急密旨,繞開內閣、兵部、五軍都督府,由皇城司緹騎直送。”
亦失哈心頭一凜,手里的墨錠都險些握不穩。
繞開所有中樞機構,緹騎直送。
這是最高等級的密令,只有在涉及江山社稷安危的絕密軍情時,才會動用。
“著問現任北平總督江澈。”
朱棣走到桌案前,看著亦失哈鋪開的明黃絹布,一字一句地口述道。
“東海之事,朕已盡知。朝中非議,不足為慮。朕只想問你,此局,你究竟意在何為?其中真實原委,及你全盤看法,速速奏來,不得有絲毫隱瞞。”
沒有一句提及朱高煦,沒有一句質問陳宣。
整道密旨,只問江澈一人。
寫完之后,朱棣親自拿起玉璽,重重蓋下。
“封蠟,立刻發出。”
“遵旨。”
亦失哈小心翼翼地將密旨卷好,放入特制的銅管,隨即快步退出暖閣。
整個暖閣,再次只剩下朱棣一人。
他重新走回輿圖前,手指緩緩劃過漫長的海岸線。
停留在了一個不起眼的位置——泉州。
幾天之后,他收到了江澈的回信。
“西洋夷狄,畏威而不懷德,海權之重,關乎國運,不可退讓半步。”
看到這一幕,朱棣頓時笑了。
雖然很籠統,但是正如江澈所說,事實也確實如此。
“希望是我多想了,江澈,你要是敢騙老子!別怪我不念舊情!”
朱棣喃喃一句,看向了遙遠的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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