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宮門在晨霧中緩緩開啟。
許靖央身著朝服,早朝過后,她獨自前往寢宮求見皇帝。
寢宮內,初秋的涼意被厚重的門簾隔絕在外。
皇帝端坐在紫檀木雕龍椅上,雖剛入秋,卻已裹上厚實的貂皮大氅。
他面色蠟黃中透著青灰,眼窩深陷,唯有那雙眼睛仍銳利如鷹。
殿內燃著濃重的龍涎香,煙氣從鎏金香爐中裊裊升起,卻掩不住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藥味。
許靖央知道,這濃郁的熏香,不過是為了遮蓋皇帝身上日漸濃重的腐爛惡臭。
“臣參見陛下。”她躬身行禮。
皇帝抬了抬手,面色溫和:“昭武,今日你怎么來了?”
許靖央正要稟奏離京之事,卻見大太監躬身從外殿疾步而入。
“陛下,京兆尹來報,趙忠德昨夜暴斃家中。”大太監聲音壓低,“他雖已致仕,但終究曾是朝廷命官,這身后事……還請陛下示下。”
皇帝冷哼一聲,枯瘦的手指在扶手上重重一敲:“示下?朕沒有因他女兒謀逆之罪將他連坐,已是格外開恩!怎么,還指望朕追封謚號,風光大葬不成?”
大太監適時提醒:“這趙忠德上過戰場,身上有功勛。”
皇帝呵笑,語氣很冷:“謀逆就是大罪,再多的軍功,也抵消不了!但凡觸及朕的底線,無論是誰,絕不寬宥!”
“去告訴他們,趙忠德能養出兩個叛賊,其人想必本性不端,草草安排就是,還值得來過問朕?”
眼看著皇帝是有些不高興了,大太監連忙領命退下,殿內重歸寂靜。
許靖央垂眸靜立,長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
她聽得出,這話明面上是說趙家,實則是敲打于她。
皇帝這才轉向許靖央,蠟黃的臉上擠出一絲和煦的笑意:“說吧,你有什么事要稟?”
許靖央從袖中取出奏折,雙手奉上:“臣自請前往幽州北丘鎮守,愿為陛下戍守幽州,保境安民。”
內侍接過奏折,呈到皇帝面前。
皇帝緩緩展開,目光在字句間游走,面色喜怒難辨。
良久,他抬頭將奏折擱在一旁。
“朕正欲對你委以重任,你怎會生出這樣的念頭?”他語氣溫和,“幽州苦寒,北丘更是邊關險地,朕可舍不得讓你這個大功臣去受苦。”
許靖央抬頭,鳳眸漆黑堅韌:“陛下厚愛,臣感激不盡,然為將者,當以社稷為重。”
“幽州乃北方門戶,如今雖無戰事,卻不可不防,臣愿前往鎮守,正是為陛下分憂。”
皇帝輕笑一聲,眼底卻無半分暖意:“好一個為朕分憂!那你可曾想過,如今朝中正值用人之際,你這一走,豈不是讓朕失了臂膀?”
“臣不敢。”許靖央躬身,“正因朝中人才濟濟,臣才敢請命遠行。”
殿內陷入短暫的沉默,只有香爐中青煙繚繞。
皇帝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忽然拿起另一封奏折。
“你走之前,先替朕辦了這件事,”他將奏折遞去,“今年秋試武舉,朕希望你擔任主監考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