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羅令儀靜立一旁,低聲稟報著宮中剛傳來的消息。
“姑母,鳳儀宮那邊傳來消息,皇后娘娘聽聞九公主舊物,悲痛過度,暈厥過去了,至今未醒。”
長公主手下動作未停,只淡淡“嗯”了一聲。
羅令儀唇角微彎,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誚:“沒想到,皇后娘娘這般經不住事。”
這時,只見長公主手中的金剪精準地探向花叢中最奪目的那株“墨玉含金”,那是園中公認的花王。
原本開的正旺盛,色澤深紫近乎墨黑,花心卻燦若真金,是最為昂貴的品種。
然而,只聽咔嚓一聲,牡丹應聲而落,滾入泥土。
羅令儀微微一驚,訝異道:“姑母,您不是說這株是園中花王,最是難得么?為何要剪掉?”
長公主垂眸,呵的一聲輕笑,語氣涼薄:“花王?那是因為本宮抬舉它,它才是花王。”
“說到底,不過是一株草木,自以為長在最高枝頭,占盡了陽光雨露的恩寵,便忘了根本。”
她抬腳,漫不經心地碾過那朵殘花:“剪了它,自有千千萬萬朵牡丹能頂上來,這園子,依舊繁花似錦。”
羅令儀目光微閃,垂下頭,語氣恭順:“姑母教誨,令儀聽懂了。”
長公主目光掃過這片開得異常絢爛的牡丹園,忽然問道:“令儀,你可知,為何本宮這園子里的牡丹,總能開得比別處好?甚至逆時而開?”
羅令儀搖頭:“令儀不知,還請姑母解惑。”
長公主的聲音平緩:“曾經本宮聽聞,以少女的血肉精氣滋養花根,最是能得仙品。”
“故而,在建造這牡丹園的時候,本宮命人埋下了一位剛及笄的少女。”
她彎腰,深吸一口花香,仿佛在品味什么。
長公主勾唇:“你看,這花開得一年比一年旺,一年比一年艷,有些事,有些人,就是要用血來刺激,來敲打。”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至于皇后……”她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輕蔑的憐憫,“她終究是比不過本宮的。”
羅令儀適時地奉上吹捧,語氣真摯:“那是自然,姑母您才是真正的國色天香,無人能及的天之驕女。”
長公主聞,目光倏地落在另一朵迎風搖曳的魏紫牡丹上,眼神驟然變得銳利冰冷。
她盯著那嬌艷的花朵,仿佛透過它看到了別的什么,喉間溢出一聲狠狠的呵笑。
“皇后先前故意與許靖央合演那一出苦肉計,妄圖糊弄本宮,連皇上都被她們一時瞞過了!本宮如今這般,不過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讓她也嘗嘗,這錐心之痛,是何等滋味!”
羅令儀也跟著道:“太醫曾說皇后行將就木,也不知這一回,她能不能挺過去。”
夜色深了。
許靖央是被急召進宮的。
召見她的人,竟是陳明月。
夜色如墨,初秋的晚風已帶上了清晰的涼意,掠過宮墻巷陌,卷起幾片早凋的落葉,發出簌簌的輕響。
白日里金碧輝煌的宮殿群,在溶溶月色與零星宮燈的映照下,顯露出巍峨而沉默的輪廓。
飛檐翹角如同蟄伏的巨獸,透著一股森然寒意。
許靖央步履匆匆,行走在空曠的宮道之上。
青石板路面被夜露浸潤,反射著清冷的光。
很快,她趕到二道宮門外,穿著薄披的陳明月,已經提著燈籠,帶著兩個小宮女在等她了。
“王爺!”看見許靖央,陳明月焦急的面色瞬間緩和些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
她快步過來,跟許靖央說:“母后病情很不好,傍晚吐血了,王爺想讓您告訴皇后娘娘,那件血衣是假的,當初北梁人送來的東西里,沒有這些。”
許靖央一邊疾步朝前走,一邊道:“就算有,也不能承認,何況這些東西本就是宮務司負責,從前宮務司是太子負責,自然不可能是真的。”
“我也是這么說,可是,母后她不信,但凡醒了就哭,昭武王,只等你來想想辦法了。”
不久,兩人到了鳳儀宮,卻見宮人們行色匆匆。
平王站在院子內,發了大脾氣。
“滿院子的奴才,幾十雙眼睛,竟能讓個病弱之人從你們眼皮底下走出去。”
話音未落,他猛然抬腳踹翻身旁的石凳。
青石砸在玉階上發出轟然巨響,飛濺的碎石擦過宮娥臉頰,帶出一道血痕。
眾人低呼一聲,害怕地發抖,嗚咽聲漸漸響起。
“鳳儀宮三道宮門,難道全是瞎子!”
平王眼底猩紅如困獸,拔出腰間佩劍,就對準了鳳儀宮總管公公。
陳明月跟許靖央對視一眼,陳明月臉色很是蒼白:“母后……母后孤身一人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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