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提醒翟笑芳注意的。”
怎么可能不提醒?
沈棠跟翟樂現在還是盟友呢。
即便不是盟友也是一條戰線上的戰友。面對整個種群生死存亡的危機,哪能有私心?
沈棠想要統一整片大陸,要的不只是腳下土地,還有土地上的人口。也不知這顆數千年前留下來的地雷引爆后,還剩下多少幸運兒。人口恢復可不是易事,一旦種群數量下跌到一定數值,有可能再無挽救機會。魏樓對她的選擇不置可否,只是心中愈發欣賞三分。
大道理誰都知道,但能克制欲望選擇大局的,寥寥無幾:“老夫會盡可能助你的。”
說著,他又提醒沈棠:“倘若東南等地也出現疫病,沈君可以讓化身以基業為主。”
不需要沖在最前頭將手中人馬打光了。
沈棠:“???”
不敢相信這是魏樓能說出來的話。
魏樓解釋:“舍侄不懼那些。”
魏城跟共叔武是世上僅有的兩個天然免疫病源的生靈,文心文士和武膽武者都可能被加強版病源感染,這兩人不會。他們不僅不會,武氣化兵還能召喚出附近死靈協助作戰。
讓他們沖在最前頭能將利益最大化。
沒必要讓其他血肉之軀打頭陣。
沈棠:“……”
真叔侄啊,魏城知道他叔讓他當肉盾不?
“你倒是提醒我了……”共叔武兩個是比喪尸更進一步的存在,喪尸還有血肉呢,這倆直接變成骷髏架子,歸根結底都是“活死人”。不知道他們能不能試著操控中招喪尸。
要是可以的話……
豈不就是傳說中的“喪尸王”?
思忖片刻,果斷下令將共叔武調回國內坐鎮。各地真要爆發“喪尸危機”,失控形成喪尸潮,在這方面有優勢的共叔武也能鑄造防線抵抗一時,盡可能為杏林醫士爭取時間。
魏樓不贊同她這個安排。
“共叔武在前線能發揮更大價值。”
“有道理,但手無縛雞之力的庶民更需要保護。康國的根基從來不是能征善戰的武將而是千千萬萬子民。沒有子民的康國就失去了存在意義,名存實亡。抱著一個空頭銜又有什么用?”這也是為何沈棠將主要醫療資源放在國內,而不是優先武裝兵馬。普通人對于天災人禍的抗風險能力遠遠小于她率領的精銳雄師。
魏樓斂下眼眸:“隨你。”
壞消息接連不斷,眾人都被低氣壓籠罩。
沈棠從犄角旮旯翻找出所謂的“封神榜”,原地休整的時候就打開看看,看著看著就開始發呆,不知想寫什么。祈善等人有心開解卻不知從何下手——若是攻打哪個國家、制定什么政策基調、鏟除哪個不長眼的倒霉蛋,他們都能侃侃而談,給個四五六七套方案。
祈善幾人,哪個是認命的主?
偏偏這場危機超綱了。
一群文心文士武膽武者束手無策。
安排能力范圍內的一切,剩下聽天由命。
這種無法掌控命運,不得不隨波逐流的無力感,實在讓人厭惡心煩。他們只能將希望寄托于顧池這朵貼心解語花。這廝不是嘰嘰歪歪十多年三妻名分么?該上場的時候不上?
顧池:“……主上只是在發呆。”
他也想知道主上想啥,好對癥下藥。
絕大部分人的心理活動在大部分時間都是雜亂無序的,只有在思索的時候有點邏輯。
祈善道:“那你直接去問。”
顧池氣笑了:“你使喚我做事?憑甚?”
他也是有脾氣的人!
或許是低氣壓的影響,二人最近脾氣都有些大,幾句話的功夫就從動口晉升到動手。
啊不,動腳。
心煩想抽煙冷靜一下的秦禮:“……”
默默轉身不去看這倆互相踩腳背的同僚,有這樣的臣子,康國的未來就算沒有瘟疫危機也是前途暗淡。秦禮收起煙斗,嘆氣點了隨身帶著的香,熏香又散了氣味才去見沈棠。
“公肅怎么來了?可是國內有變動?”
秦禮隨軍出征卻時刻關注國內氣象變化,太史局的活兒還在他肩頭扛著,隔三差五要整理一份記錄,下發康國各個州郡,指導春耕秋收。工作量比其他人更大也更繁瑣復雜。
“聽人說主上近來胃口不佳。”
飯量比平日少了三四成。
“嘖,聽哪個碎嘴子說的?這種小事也來打攪公肅,是嫌你工作還不夠?”食量跟身體健康是掛鉤的,擱在其他主君身上,這可能是窺視貴體的大罪,但在沈棠這里不算啥。
她順手拖了一張馬扎讓秦禮坐下。
秦禮則看著被她放一邊的“封神榜”。
沈棠注意到他的視線:“怎么了?”
秦禮斟酌著打直球:“主上近來……總看著它……讓吾等憂心,此物是什么邪物。”
沈棠恍惚一秒,意識到秦禮來的目的。
“不是,也不全是它的緣故。”沈棠笑容淡了兩分,抬眸對上秦禮關切的眸子,當著秦禮的面又開始走神。當她回過神之時,她的手幾乎要掐上秦禮脖子,后者也不避不讓。
沈棠訕訕收回了手:“你怎么……”
秦禮何其聰明,隱約猜到沈棠真正心思。
“主上剛才是想殺了臣嗎?”
這句讓沈棠渾身激靈:“誤會,我……”
秦禮再問:“送臣上榜?”
沈棠見秦禮猜到,煩躁撓了撓馬尾:“是有這個想法,至少也算是一條活路不是?”
這段時間幾次發呆都是在思考這個可能。
萬一未來真駛向深淵,自己是不是可以在秦禮等人尸變之前,親手殺了他們送上榜?
自己不是神么?
神只要能歸位庇護他們還不簡單?
不管是復生還是開個后門送去哪里生活,都是可以的吧?神,難道連這點都做不到?
這樣的念頭猶如藤蔓纏繞她,驅之不散。
越想越心動,越心動心臟就跳得越不正常,無形的力量在里面拉鋸,以至于沈棠分不出多余心神思索其他,在外人看來就是她在發呆。沈棠知道自己的念頭很危險,從即墨秋透露的只片語以及她幾次夢境來看,作為“神”的自己也曾因為類似的行為付出代價。
代價很慘痛。
她要重蹈覆轍就要付出同等代價。
沈棠不認為自己付不起。
此時,秦禮的聲音拉回她思緒:“臣對這些不清楚,但也知到了這一步,敗局已定,上不上榜也沒什么意義。上榜之后又以什么姿態‘活著’?只要不是活人,沒有意義。”
天地荒蕪死寂,待在榜上有什么用?
“說不定我能帶你們走?大祭司也說大小世界億億萬萬,我們未嘗不能重新開始!”
“此間的秦公肅才是主上認識的秦公肅,別處的還是嗎?沒有重新開始一說。人之一生,從生到死就是一場輪回。”秦禮所知內情遠不如顧池那么多,但也聽出沈棠話中蘊含的危險,他執著又堅定,“主上莫要入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