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字就讓云策心亂如麻,腦中亂成一團漿糊,無數念頭飛來飛去就是沒個頭緒。他越想冷靜下來思索對策,越是理不清。云策表示自己腦子不夠用,需要找一下外援幫忙。
鮮于堅疾馳半日趕來。
連一口氣都沒有喘勻呢,就被云策抓著肩膀問他記不記得有那么一口棺材,沈棠也緊張等著消息。要是師兄弟兩個都說沒有,她只能找人去翻找歷年戰利品的登記冊子。縱使是將四海之水抽干了,沉底的這根針也要撈上來!
“主上跟師兄召見就為這事兒?”
“子固,這很重要!”
鮮于堅擰著眉頭強迫自己回想當年細節。
“……過去這么多年,又是一口看著不值錢的棺材,誰還記得?”武膽武者對棺材挑剔得很,上位者即便要賞賜棺材也不會賞賜這種。這種棺材頂多賞賜給中下層的兵將了。
沈棠:“……”
就在她臉色越來越差的時候,鮮于堅突然“哦”了一聲。他一時半會兒組織不好語,只能扭頭跟云策要提示:“……我有點印象了,師兄你記不記得師父臨終前遺?”
“臨終遺?”
遺內容云策當然記得。
除了叮囑云策二人轉交給沈棠的信,便是三兩語對師門徒弟、對自身身后事的簡短安排。云達想落葉歸根,希望能埋葬在阿木箐身邊。阿木箐入土多年,云達也不想打擾她死后清凈,云策二人不用開棺讓他倆合葬,只用在阿木箐墳墓旁邊挖一個新坑埋了就行。
死者為大,云策二人自然應允。
鮮于堅又道:“不是那些,是簡葬。”
云策喃喃自語:“簡葬?”
他再一次將云達生前最后遺仔細回想一遍。北漠出身的云達一生沒太明確的愛好,雖說收藏的棺材看著富貴,但跟傳統意義上的窮奢極欲不一樣。生前不曾奢靡,死后也不求富貴。除了埋葬地點有些要求,其他就沒了,他還讓云策兩個不用給他放什么隨葬品。
放了也是便宜不知多少年后的后世人。
云策當然不可能扯一張薄席就將云達葬地里,自然是遵從遺愿用了云達一早準備好的一口棺……思及此,云策瞳孔放大。沈棠一看他這反應就知道有所線索了:“想到了?”
云策為難道:“要真說符合條件的棺材,似乎就只有師父身后用的那一口了……”
武將用的棺材都會根據自身體型留出一定空余,塞進兩三個普通人綽綽有余。當年那口棺材偏小,將云達放進去顯得很局促,不過那時的情形也沒精力準備更好的,云策二人便選擇尊重師父遺。那口棺材,乍看就是普通木材刷了幾層棕黑木漆,民間很常見的。
沈棠:“……”
不敢睜開眼,希望是她的幻覺。
希望是,又希望不是。
“時間緊迫,掘出來就知道是不是了。”公西仇不知沈棠心中糾結,開口就當著云達徒弟的面要掘老登的墳,說不定還要手動開棺。
鮮于堅:“這不妥吧?”
師父他老人家生前鑄下再多大錯也已經死了,死者為大,貿然開棺也要顧慮一下云達門下徒弟的心情。因為懷疑云達身后用的棺材就要將他墳墓掘開,這理由有些太荒誕了。
云策抬手阻止:“那就去看看。”
看過才能徹底放心。
以云策對他師父的了解,不可能開口定下十二年之約,然后中途毀諾。瘋癲歸瘋癲,論傲氣不比任何人少,干不出這種事兒。挖一個墳,在滅世危機面前,根本算不得什么。
死后清凈什么的……
人死如燈滅,誰知死后有無清凈。
沈棠:“我親自過去一趟。”
云策:“這不可,主上乃是三軍主心骨,豈可輕易離開?此事交由子固去辦就行。”
“我讓化身烏有留下坐鎮,不影響。”
行動前還將心腹都招過來開了個短會。
眾人一開始極力勸阻,怎奈何這事必須由沈棠親自去做,其他人替代不了。又有化身烏有代替本尊坐鎮指揮三軍,本尊還能通過化身烏有視角掌控戰場,一番思量之下只能選擇答應。不過為了主上的安全,除了領路的云策,公西仇兄弟也要隨行,保證萬無一失。
“事情還是要做兩手準備的。”
沈棠等人當天晚上便敲定了事宜。
祈善擔心:“萬一那口棺材不是呢……”
“所以要做好兩手準備,不浪費時間。”沈棠下命令,讓后方監國的寧燕去調那些年的登記冊子,找尋每口棺材的去處。棺材沒找到,倒是清理了一些藏匿很深的垃圾蛀蟲。
嗯,某些人的戶口本被生物圈注銷了。
化身烏有變成本尊沈棠的模樣,再加上祈善在一旁輔助,沈棠帳下除了少數知情者,其他文武都沒發現。中部盟軍又被康國攆得落荒而逃,拋下幾萬難民匆忙渡江,更沒有精力關注這塊。因此直到沈棠一行幾人抵達北州境內,攏共過去一旬功夫,無人發現這些。
在康國治理下,二州人口被重新規劃,本地官員數年勵精圖治下,境內環境發生肉眼可見的變化,其中一點便是水草更加豐茂了。因為人口發生轉移,云達跟阿木箐墳墓附近變成少有人涉足的無人區。動植物在這里野蠻生長,此地景色也別有一番天然無拘風味。
云策循著記憶找到了目的地。
當年一新一舊兩座墳塋,如今俱是舊墳。
“主上,就是這里。”
一想到待會兒要干啥,云策心中暗暗跟師父告罪,彎腰點上幾炷香。云策師兄弟跑出去打仗了,這數年間沒機會上墳,墳頭卻很干凈,墓碑前面還擺著兩份干燥未腐的貢品。
明顯近期有人上墳打理。
“你是……元謀師兄?何時凱旋的?”
云策回首:“師弟?”
云達生前沒少往山上撿孤兒,云策不少同門師弟都是這么來的。眼前這個就是其中之一了,武學方面天賦不高,下山之后回老家謀生去了。這回經商路過就來祭拜一下恩師。
“元謀師兄也是來祭拜師父的?”
這位師弟只問云策,不好奇同行幾人的身份。那一身氣勢都是久居高位之人才有的,他一個平頭百姓知道太多對他沒好處的。云策腦筋急轉彎,飛快想了一個借口:“一旬以前收到師父托夢說陰宅寒涼,似進了水……前方戰事稍稍平緩,我暫時沒事就來看看。”
他是來掘師父墳的。
師弟不疑有他。
一刻鐘之后——
站在坑邊的師弟望著坑底表情開裂的云策,瞠目結舌:“這、這,難怪師父要托夢!這哪是陰宅進水,分明是陰宅都被人掏了……天殺的,哪個缺德盜墓賊連這都不放過?”
連人帶棺材不見了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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