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控屏幕上那片代表王嬸一家最后的暗紅污跡,正被幾只動作遲鈍的喪尸用腳碾過,像蹭掉地上干涸的油漬。便利店黑洞洞的門口,再無聲息。
陳野的目光在那片污跡上停留了半秒,像掠過一塊無足輕重的石頭。他關閉屏幕,安全屋內瞬間只剩下通風系統低沉的嗡鳴和應急燈慘白的光線。
他從椅子上站起,動作平穩,走到安全屋角落的工具架前。架上工具分門別類,扳手、螺絲刀、鉗子各自歸位,連廢棄的螺絲都按型號裝在幾個小格子里。他拿起那把纏著防滑膠帶的舊扳手——膠帶邊緣已經磨得發亮,露出底下原本的黑色,膠質里滲著洗不凈的深褐色,是血。有喪尸的,變異鼠的,更多是前世張浩留下的。他拿起一塊干凈的粗布,沿著扳手棱角、螺紋處,一點點擦拭。動作很慢,布面摩擦著冰冷的金屬,發出單調的沙沙聲,蓋過了通風機的嗡鳴。扳手表面的油污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腥氣被抹去,只留下金屬本身冷硬的質感。
擦完扳手,他將其掛回工具架最順手的位置。然后,他走向安全屋另一端的食物儲存柜。
厚重的金屬柜門無聲滑開,內部結構在應急燈下清晰可見。最上層碼放著壓縮餅干和罐頭,中間兩層,是整整齊齊碼放成兩排、如同小型堡壘般的桶裝泡面。鮮紅色的“老壇酸菜牛肉面”包裝桶在冷光下異常醒目,占據了整整一層半的空間,像一堵散發著熟悉酸香的墻。旁邊只有零星幾桶其他口味,像是被遺忘的配角。最下層則是散裝的面包、密封袋裝的大米,還有角落里的幾瓶水。
陳野的目光精準地掃過中層的泡面墻。他伸出手指,指尖在那些光滑的桶壁上劃過,感受著塑料外殼的弧度。他極其緩慢地、一桶一桶地清點。二十八、二十九、三十。整整三十桶老壇酸菜。他的視線在“三十”這個數字上停留片刻,冰冷眼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幾乎無法捕捉的滿足,如同戰士確認了自己的彈藥儲備充足。
他不再看其他食物,啪地一聲關上柜門。金屬撞擊聲在狹小空間里清脆回蕩。
接下來是資源盤點。他走到安全屋另一側,那里堆放著白天搜集的成果。木材、鐵皮、水泥被分別碼放成三堆,邊緣幾乎垂直,強迫癥般的整齊。旁邊散落著鋼筋、幾卷電線、一小堆拆解下來的電子元件和幾個舊電池。
陳野蹲下身,拿起一根木材掂了掂分量,又檢查邊緣的切口。他像最精密的儀器,將腦海中二級安全屋升級所需的清單與現實中的物資逐一對應。
木材:80塊
鐵皮:60塊
水泥:40塊(翻倍后數值)
升級核心:0
視線落在“升級核心:0”上,陳野的眼神驟然凝固,如同凍硬的寒冰。核心!沒有這個,堆成山的木材水泥鐵皮都只是廢物!前世的記憶碎片猛地刺入腦海——二級安全屋!更厚的墻壁,更強大的防御,更開闊的空間,還有解鎖更多藍圖的可能性!那是他在前世掙扎十年都未曾真正擁有的東西!這核心,就是跨過那道門檻唯一的鑰匙!
一股強烈的、幾乎要沖破冰冷外殼的渴望在他胸腔里沖撞。他猛地站起身,走到安全屋那扇厚重的金屬門前。沒有開門,而是沿著門框與嶄新加固的鋼筋混凝土墻體的接縫處,再次伸出指關節。
篤。篤。篤。
沉悶的叩擊聲在寂靜中異常清晰。他閉著眼,側耳傾聽。指尖傳來的震動均勻而厚實,混凝土和金屬完美咬合,沒有一絲松動。他沿著門框,緩慢地移動,叩擊聲持續不斷,如同一種確認主權的儀式,又像在安撫內心那頭因“核心缺失”而躁動的野獸。汗水再次從他冷硬的下頜線滑落,滴在冰冷的金屬門檻上,他卻毫無所覺。
確認完門框,他又走到新升級的地基邊緣。蹲下身,手指撫過粗糙的混凝土表面,尋找著可能的細小裂縫或氣泡。沒有。堅硬,穩固。這是他用血換來的基石。
堡壘,是他的第二條命。核心,是讓這條命變得更強的唯一希望。必須拿到!
他重新調出系統界面,淡藍色的光幕懸浮眼前。二級安全屋的升級需求再次顯現:木材x100鐵皮x50水泥x30升級核心x1。缺口清晰:木材差20,鐵皮和水泥綽綽有余,核心未知。
去哪里找核心?系統提示只含糊地說“需殺變異生物掉落”。變異生物陳野的腦海中瞬間閃過幾個地點:小區花園深處那只變異后格外兇猛的野貓?廢棄停車場里啃食汽車零件的巨大老鼠?或者小區超市后面的垃圾處理區?前世的模糊記憶浮現出來,他記得災變初期,那里似乎盤踞著什么,經常有低沉怪異的嘶吼傳出
超市!陳野眼神陡然銳利。那里不僅有潛在的變異生物,還有充足的食物儲備!木材可以順便解決——超市的貨架是最好的來源。
目標瞬間鎖定。小區超市!核心,和最后的木材!
他不再猶豫,立刻開始準備。檢查裝備:扳手別在腰間最順手的位置,觸手可及;幾截備用的鋼筋插進背包側袋;一捆堅韌的鋼絲繩塞進主包;聲波驅獸器檢查電池,確認電量充足;最后,將兩個翻倍得來的急救包放在背包最外層。
他拉緊背包帶,走到監控屏幕前。屏幕分割的畫面顯示著安全屋周圍:電網穩定,炮塔待命,二單元門口寂靜無聲,小區東門方向有幾個游蕩的黑影,但距離尚遠。
陳野深吸一口氣,輸入密碼,安全屋厚重的金屬門無聲地向內滑開。冰冷的、帶著濃重血腥味和淡淡焦糊氣息的夜風瞬間灌入,吹動了他額前汗濕的碎發。他沒有立刻出去,而是站在門口,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將樓道內外、視線所及的每一個角落都仔細掃視一遍。
確認沒有潛伏的威脅,他才一步踏出。
安全屋的門在身后無聲關閉,落鎖的“咔噠”聲輕響。他仿佛從絕對安全的堡壘踏入了危機四伏的狩獵場。樓道里彌漫著王嬸一家留下的血腥和絕望氣味,混雜著更遠處便利店飄來的腐臭。陳野面無表情,甚至沒有刻意屏息,這些氣味于他而,不過是末日空氣的常態。他貼著墻壁,腳步輕盈,迅速下樓。
單元門外,死寂。月光被厚重的云層遮蔽,只有安全屋外圍電網偶爾跳躍的幽藍電弧,在黑暗中勾勒出扭曲的光影。陳野沒有走正路,而是選擇了綠化帶邊緣的陰影。他像一道無聲的幽靈,借著枯萎灌木和傾倒路燈桿的掩護,快速向小區門口方向移動。
目標:好鄰居便利店的后巷——超市的入口就在旁邊。
幾分鐘后,他抵達了目的地。超市的玻璃大門早已粉碎,只剩下參差不齊的尖銳茬口,像巨獸的獠牙。里面一片狼藉,貨架東倒西歪,散落的商品和破碎的玻璃鋪了一地。濃重的灰塵味、過期食物的餿味,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更加刺鼻的腥臊氣息混雜在一起。
陳野沒有立刻進去。他停在超市側面墻壁的拐角處,背緊貼著冰冷粗糙的磚石,側耳傾聽。超市深處,隱約傳來一種聲音——“呼嚕…呼嚕…”
低沉,帶著粘稠的喉音,像是某種動物在睡夢中發出的聲響,但在這死寂里顯得格外突兀和危險。聲音的來源,正是超市后門方向,那片堆滿巨大垃圾桶和腐爛雜物的垃圾處理區。
就是這里!陳野眼神一凝,心臟微微加速跳動。他緩緩從背包里抽出那捆鋼絲繩,動作輕巧而迅速。目光掃視四周,最后鎖定在超市門口一根歪斜的金屬燈柱和對面一棵碗口粗的行道樹上。
他如同最老練的獵人,悄無聲息地移動到燈柱旁,將鋼絲繩一端牢牢系緊在燈柱根部。然后拉著繩子,貓腰快步穿過超市門口的空地,將另一端同樣牢固地系在行道樹離地約半米高的位置。緊繃的鋼絲-->>繩在黑暗中幾乎隱形,高度恰好齊腰。
陷阱設好。陳野退回原來的拐角陰影處。他沒有再用石頭制造聲響,而是從背包里拿出一小截變異鼠的骨頭——之前獵殺時留下的邊角料,散發著淡淡的血腥和腐臭。他用力將這截骨頭扔向超市門口那片相對空曠的地帶。
啪嗒。
骨頭落地的聲音不大,但在寂靜中異常清晰。
超市深處那“呼嚕嚕”的聲響戛然而止!
緊接著,一陣粗重的、帶著威脅意味的低吼從黑暗深處傳來!伴隨著沉重而迅捷的腳步聲,一個龐大的黑影猛地從超市后門那堆雜物中沖了出來!
半人多高!灰黑色的皮毛稀疏,布滿潰爛的傷口,露出底下虬虬虬虬結的暗紅色肌肉。頭部碩大,獠牙外翻,涎水順著嘴角滴落,在月光下反射著粘稠的光。猩紅的眼睛死死鎖定著地上的那截鼠骨——正是白天陳野在超市門口遭遇過的那只變異狗!此刻它看起來更加暴躁,身上多了幾道新鮮的抓痕,顯然經歷過戰斗。
陳野屏住呼吸,身體肌肉緊繃如弓弦,右手緊緊握住了腰間的扳手。冰冷的金屬觸感傳來,讓他保持著絕對的清醒。
變異狗低頭嗅了嗅那截鼠骨,似乎有些疑惑,但濃重的血腥味還是刺激著它的本能。它喉嚨里滾動著低沉的咆哮,猛地抬頭,猩紅的眼睛像探照燈般掃向四周!
就在它的目光即將掃到陳野藏身的拐角時——
陳野動了!不是攻擊,而是將手中的聲波驅獸器功率瞬間調到最大,對著變異狗的方向猛地按下開關!
“嗡——!!!”
一股高頻、刺耳到令人牙酸的聲波驟然爆發!如同無形的錐子,狠狠刺向變異狗的耳膜!這聲音對人耳只是不適,但對聽覺敏銳的變異生物,無異于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