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像小猴一樣,蹦蹦跳跳的沖出來。
她還沒有受過世道的玷污,不知世間險惡。
小孩的心里只有臧氏小院,有溫柔且勤勞的母親,有急公好義又疼寵她的父親,她腳步蹣跚,順著臧雄武的小腿往上爬。
臧雄武舍不得女兒用力,看她爬得‘吭哧、吭哧’,心下疼惜又著急,便一手托住小孩的臀腿,助她一臂之力,看小孩很得意的爬上后背,在他肩頭作威作福,抓住他發髻,如騎大馬一般,脆生生的喊:
“爹、爹,騎大馬、騎大馬!”
……
往事如煙。
他曾以為早已經遺忘的過去回憶,以一種猝不及防的姿態闖入他的識海里。
小丫頭脆聲聲的還在喊爹,說話都有些口齒不清,她說了什么紙人張不記得了,但他急急的想要開口:
“噯。”
這一聲應答響起,紙人張立時警醒。
一股寒意瞬間游走他周身。
他以特殊的‘馭鬼’方式存活至今,與鬼打交道,怎么不知道自己那一刻心境破裂,令厲鬼法則有機可趁呢?
紙人張一旦清醒,便心冷如鐵。
他不再惱怒、后悔,心中的痛苦、悔恨、怨毒在這一刻像是被他清理垃圾一般,打掃得干干凈凈。
他冷著臉伸手一理,將后頸處攀爬的小鬼提在掌心。
鬼童的胸口破開了一個巨大的洞——這是它死于人皮鬼母劉文清手中的證據。
“鬼罷了。”
紙人張冷冷的道,接著又道:
“敢亂我心境。”
話音一落,他立時張嘴,那張中涌冒出煞氣,當即變成一張無底深淵,他一口將鬼童吞噬入內。
但不等他將嘴閉合,一只青紫交加的鬼臂突然出現在他身后,要飯鬼敲擊紙人張后腦勺,法則啟動。
紙人張心中怨毒至極,卻仍是老實配合吐出鬼童,將鬼童交還回去。
……
一個回合爭斗間,趙福生破開紙人張心境,使其再度陷入輪回。
鬼樹、輪回法則俱都有所收獲。
隨著叫魂法則一回應,厲鬼開始吞噬紙人張的煞氣——這是獨屬于武清郡厲鬼法則,任誰都無法打破。
紙人張卻并不慌亂:
“分攤詛咒。”
他話音一落,與他相接的血網劇烈震蕩。
厲鬼叫魂的法則平均的順著鬼網分攤開,同時出現在他面前的血鏡碎裂,平等的分為十數份,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鏡中的厲鬼將與被困在網格上的人拉入幻境。
趙福生將鬼童一收回,同時六臂齊揚,手中鬼物對著紙人張的方向抽打而出。
他這一次沒有閃躲,而是坐在原地,似是打算硬扛她的攻擊。
她有片刻的遲疑。
但出招的剎那,手中的刀、槍、劍、戟一收,繼而化為一條慘白鬼鞭,揚空往紙人張脖頸掃去。
趙福生打定主意:如果事情順利,紙人張無招可出,那么一旦鬼鞭卷住他的剎那,算他短命,她即將紙人張腦袋撕下,結果這個禍害。
可如果事情不順,紙人張另有陰謀后手,她以鬼鞭形態出手,也有緩收的余地。
心念疾轉之際,鬼鞭纏住了紙人張的脖頸。
“出手如此順利?”
趙福生正這樣一想,接著收鞭一拉,卻發現孟婆等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往后仰了一下脖子。
“大人!”
范必死吃力的喊了一聲:
“紙人張使了鬼計!”
他脖頸處似是拴套了要命的繩索,此時呼吸不暢順。
趙福生再一聯想他曾提及的‘分攤詛咒’,立時明白紙人張話中之意。
“你將鬼鞭分攤——”
紙人張沉聲糾正:
“是所有攻擊分攤。”
無論厲鬼擊殺,還是詛咒法則,與他血線牽系處相關的鬼、人,俱都逃不過他的法則。
他說話的功夫間,身體內突然涌出火光。
接著孟婆等人的生祠中冒起煙霧,所有人身體內俱都似是透出一點火光。
這一幕看得趙福生眼皮一跳。
她手腕再抖,那鬼鞭立時斷為數截,化為無數張人皮鬼倀,披在每一個人身體之上,將其護持在內。
紙人張冷笑:
“任你法則神通,又奈我何?”
說完,又道:
“你也算個人物,可惜受情感所累,終究難成氣候。”
話音一落,他縱身站起。
鬼斑在他身上浮現,臧君績的鬼眼在他身體各處復蘇,接著鬼眼的力量順著紅線,延續至孟婆、蒯滿周及每一個生人身上。
這些鬼眼大量匯聚,化為無與倫比的力量。
屬于紙人張身上的煞氣還在往四周蔓延,那些紅線凝為實質,形成漫無邊際的鬼云,將一干人連帶著生祠包裹在內。
“本來想借你一用,可惜你狡猾機警,我反倒中計,既如此,我今日不能再讓你逃出這里。”紙人張道:
“殺死你后,你馭使的鬼我自己取。”
說完,他順手一拈。
他這一拈所取的方向并沒有目標,被他虛空抓攝的人恰好是丁大同。
丁大同一見他手勢襲來,心中正自感不妙之際,接著烏云襲頂,他的身體頃刻間喪失了主動權,仿佛被另一個意識所掌控。
不知何時,一張紙人貼在他的背心。
丁大同馭使的厲鬼復蘇,接著趙福生脖子處突然出現了一匹白綾。
“你也試試吊頸而死的滋味。”
紙人張道。
鬼綾將趙福生吊往半空。
丁大同的鬼只是禍級之上,趙福生僅以二郎真神力量震懾,那鬼綾立時斷裂,她平安脫身。
紙人張本來也只是牛刀小試,并沒有打算真以鬼綾了結趙福生性命。
此時一見施展法則順利,又往蒯滿周抬手指去。
鬼花叢在趙福生腳下出現,且以眨眼之勢迅速生升。
花叢長到半人高,血紅的花汁似是噴灑出猩紅霧氣,將她困在花叢之內。
……
紙人張的手段不僅止如此,他同時借孟婆、劉義真等人的力量。
鬼花叢內,趙福生的意識出現片刻的混淆,仿佛回到了當天,她前往蒯良村,調查鬼案時的情景。
蒯六叔等人的面容一一現形。
她意識到不妙,想要轉身之際,‘劉義真’身形渾身化金,擋住了她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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