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天不亮便攙扶著哭啞了嗓子的母親去縣衙擊鼓鳴冤,遞上狀紙。府衙只讓他們先回家等候消息。
誰知剛跨進院門,便有人砸門。原以為是官差查案,來的卻是那位縣丞大人的幕僚,帶著七八個壯漢闖入院中。
那幕僚隨手將一箱白銀卸在院內,皮笑肉不笑地說:“想告官盡管告,但得先掂量掂量,你們要告的是什么人?手頭又有什么真憑實據?”
他掃了眼院內姐姐的棺槨,“我勸你們識相些,就當令愛失足落水,風風光光葬了便是,何苦鬧得滿城風雨,平白玷污清白名聲?”
向來溫婉的母親沖上去要打那幕僚,卻被壯漢一把推倒在地。她踉蹌著繼續爬起,那幕僚惱羞成怒,反手將她狠命一推。
母親的頭重重磕在灶臺棱角上,頓時沒了動靜。父親瘋了似的抄起切肉刀,卻被對方搶先一步,刀刃直捅進心口。
六歲的裴羨眼睜睜看著這一切:洶涌的鮮血順著地面蜿蜒,父母的身體在他眼前漸漸僵冷。等他反應過來想撲過去,已被聞聲趕來的鄰居大伯死死抱住。
那幕僚陰冷的目光掃向他,大伯立即磕頭如搗蒜:“您大人有大量,這孩子才六歲啊!留條活路留條活路”
這樣子留下來的人,真的還有活路嗎。
裴羨覺得,他應該是已經死在六歲那年了。
鄰居大伯紅著眼眶說要收養他時,他沉默著將那箱白銀推到大伯面前。
老人惶恐地擺手,他卻仰頭望著堂前父母的靈位,聲音冷靜得不像個孩童:“養大我要花錢,您收下吧。”
那雙眼睛里沒有淚,只有如死水般的沉寂。
他知道,這箱銀子的每一兩都浸著父親、母親和姐姐的血,是三條人命換來的“施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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