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蘭淑這話問得陡然心一虛。
她派人偷剝貢橘的事情,侯爺是不知情的。
縱使心里再想將云綺趕出侯府,可祭祖乃是孝敬祖先的頭等大事。
若僅僅為了將罪名安在云綺頭上,就把貢橘一個不留地全剝走,一旦被夫君知曉,也定然會責怪于她。
但蕭蘭淑畢竟看著云綺長大,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云綺這個假女兒的脾性。
她向來連大字都認不全,孩童啟蒙的三字經都看不進去記不住,怎么可能靜下心去研讀晦澀難懂的醫書?
怕不是故意誆她,想叫她自亂陣腳!
想到這里,蕭蘭淑面上猛地冷下來,冷哼一聲道:“能有什么隱情?你既然這般堅持,那便傳府醫來,問問是不是有這么回事。”
既說到這個份兒上,便傳來了府醫。
只見府醫踏入廳內,先對著侯爺和夫人恭恭敬敬作了個揖。聽聞眾人所,他捋了捋頷下三縷長須,神情鄭重道:“確有此事。”
“《千金方?食禁篇》中記載,砂糖橘性涼味甘,多食易傷脾胃陽氣,若與生冷乳類同食,二者寒熱相搏,輕則腹痛嘔逆,重則氣血凝滯。所以大量食用過砂糖橘后,不宜再進食生牛乳。”
竟真有這說法!
蕭蘭淑不可置信。
“那看來我記得沒錯,”云綺掀了掀眼皮,語調輕慢,“來的路上,我就讓穗禾去拿了生牛乳。到底是不是云燼塵偷吃,一碗生牛乳灌下去就能驗證。”
話音方落,穗禾便端著兩大碗生牛乳呈上來。
已然是早就準備好了。
云綺不待旁人開口,徑直走到云燼塵面前。
少年渾身被鞭打得血跡斑斑,垂著頭的間隙里,能看見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她伸手扣住他下頜,指尖的力道大得驚人,迫使他不得不仰起脖頸。
瓷碗傾斜的瞬間,乳白的液體順著碗沿潑濺出些許,在他衣領上洇開濕痕。
“喝。”云綺毫不留情。
生牛乳灌進喉嚨,少年的喉結控制不住地隨吞咽滾動,卻因被鉗制住無法掙扎,只能任由液體順著嘴角、脖頸滑進衣襟。
即使被嗆到咳嗽起來,云綺也不肯松手,直到整碗牛乳灌完,才嫌惡地甩甩手退開。少年低垂的頭顱抬起,眼尾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但一炷香時間過去,云燼塵并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
云綺看向那位陳醫正:“陳醫正瞧著,他像是偷吃了二十四個貢橘的樣子么?”
陳醫正行醫三十載,最懂看人。那些偷嘴的小廝被抓時大多眼神躲閃。可眼前的三少爺眼底雖有血絲,呼吸卻綿長沉寂,哪里像吃了一肚子涼果的模樣?
他上前半步,目光在少年蒼白的面色停留片刻:“三少爺氣息平順,舌象淡紅苔薄白,也并無腹痛之態,依老朽看并無食積之象,貢橘之事恐怕另有隱情。”
算是還了云燼塵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