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不合常理”這點上的沖擊力,甚至強到灰騎士們都拒絕相信它的真實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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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并不是蘭馬洛克第一次在近距離圍觀一場靈能儀式,但這樣的景象依然會令他感到驚奇。
圣血天使們所主導的靈能儀式,和藤丸立香所帶領的那種具備許多顯著的不同。蘭馬洛克不清楚,這到底是因流派不同,還是因為所需要達成的功能不同而造成的差異。他的直觀感受是,只看事前準備的部分,圣血天使們在這個階段中做的事情顯然要花哨一些。
若赫塞留斯和他帶著的兩位記錄官,在蘭馬洛克將他們帶領到臨時的停尸間之后,立刻變成了一位主祭和兩位助祭。在一個簡短的指令之后,兩位記錄官們便從隨身的口袋里源源不斷地掏出了獸骨、香爐、粉筆和蠟燭等等小玩意兒,在指定位置繪制了一個簡單的圖形,并擺設出簡易祭壇的樣式。香爐中的煙霧緩緩飄散出來,蘭馬洛克從中聞到一點與血腥味相近的氣味,動力甲上的分析設備向他報告,這些飄散的香料當中含有一定量的致幻成分。
即便有自信不會被這點干擾放倒,黑暗天使還是默默把裝甲的空氣流通系統切換到了內部循環。藤丸立香也在不得不由自己主導的大型儀式上點香,但她自己也承認,那就是個有沒有都無所謂的氣氛組,她那樣做的原因不過是覺得聞著那個味道會令她感覺更平靜一點,因此更容易集中精神而已。
但現在,蘭馬洛克強烈懷疑,在此處,圣血天使智庫們的儀式中,這些煙霧是有實際意義的。
一位記錄官為若赫塞留斯卸下了手甲,另一位捧著香爐,令它上升的煙氣能夠覆蓋到特羅立波焦黑尸體頭部的上空位置。作為主祭的智庫大師口中念念有詞,一手拿著儀式小刀,在再次從眼中放射出靈能的藍光的同時,猛地刺向了自己脫下了手甲的另一只手,讓自己的血液滴在了尸體旁邊。
他給自己造成的傷口,在小刀被拔出后很自然地迅速結了血痂,但那些離開了他身體的血液,則有悖于阿斯塔特生理特征地,在幾十秒的時間里一直保持著相當不錯的流動性。它們沒有在半空中就迅速結成血塊,而是在靈能的細致引導下以液態降落到地面,涂抹出一條紅線――緊接著,伴隨著若赫塞留斯的低聲頌唱,某些事發生了。
確實發生了什么,但蘭馬洛克不確定具體發生了什么。這可能是因為他缺乏相關知識,也可能只是因為他對于帷幕后那些不大能用常理衡量的事情相對駑鈍。他只感覺到了周圍的氣溫明顯地下降了一截,聽到了一些模糊不清、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異響,看見香爐上飄起的煙氣開始以一種絕對不自然的方式長蛇一般地流動,似乎扭曲成了什么奇特的、但又看不清含義的圖形。除此之外,他沒有感受到什么其他內容。
可對于若赫塞留斯來講,顯然不是這樣。年長的智庫花了一點時間才從靈能帶來的出神狀態中解脫出來,打了個冷顫,緩緩出了一口氣,隨后才嘶啞地說道:“驚愕,痛苦,感受到背叛,悔恨。”
他頓了一下,然后才為這些憑空蹦出來的詞做出解釋:“大主教的死亡顯然也被靈能干擾了。即便我以儀式試圖從亞空間中讀取他在死前時最后的回響,也只能粗略地讀到這些最為深刻的感情。”
兩位記錄官對這結論沒有提出什么疑問,但作為門外漢的蘭馬洛克不同――說實話,他有點失望。
“我們就只能知道這些嗎?”他嘗試著從一個只懂得采用唯物手段進行調查的人的角度掙扎著提問,“說實話,僅是知道大主教死前在想什么,對我們的幫助可算不上大。”
“靈能是一門很精細的學科!”若赫塞留斯不喜歡被質疑,尤其是被一個門外漢質疑,“這之中還有許多模糊曖昧的暗示與預兆,需要更多情報來互相驗證!我可沒那么多時間挨個把它們解釋給一個甚至不懂得保持尊重的人聽。”
被這么劈頭蓋臉地說了幾句,蘭馬洛克當然也很不高興,但為了讓調查能繼續推進下去,他還是選擇氣鼓鼓地站在原地,保持沉默。他看著若赫塞留斯和他的助手們更換了位置,在“懺悔者”孔泰的尸體面前把之前的那一套儀式又做了一遍――這次,即便是對亞空間幾乎毫無靈感的蘭馬洛克,也清楚地看見了兩次儀式之間的不同:
香爐上飄飛起的煙氣在孔泰遺體的上空聚攏成了一個明確的人形,并且自顧自開始了移動。蘭馬洛克盯著看了一會兒,意識到那個幾乎只是在原地轉圈踱步的小人,其實是在復現孔泰死前最近一段時間的行動。
或許這才是這個儀式應有的樣子。至少在幾分鐘后,將之平穩結束的若赫塞留斯發出的是一聲疲憊且滿足的喟嘆。蘭馬洛克據此推斷,不論結果如何,至少他都肯定在這個儀式當中找到了些什么。
“怎么樣?”黑暗天使厚著臉皮追問,換來了圣血天使智庫從靈能兜帽底下不太愉快的一瞥。但或許是因為第二場儀式的成功給他帶回了一些好心情,若赫塞留斯還是決定開口解釋:
“‘懺悔者’孔泰的死亡完全出于他自己的意志。”他說出了亞空間的回響告訴他的答案,“在回到房間之后,他感到震驚,恐懼,但最重要的還是,對自身信仰的質疑。從當事人的主觀上來講,他從始至終都忠誠于帝皇,但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時刻,他開始質疑自己的忠誠是否是真實的,是否已經被他人利用了。懷疑的種子在他的內心急速生長著,短短一瞬間里就變得枝繁葉茂。于是,他最終做下了自縊的決定,以免他可能已經不純粹的信仰造成更大的破壞――哪怕這是有違國教教義的。”
蘭馬洛克仔細地聽完了這段論述。當中的每一個句子他都理解,但連在一起,卻顯示出了一種他不能理解的邏輯:如果自己過去可能在不知情的前提下犯下了錯誤,那當然應該立刻開始想辦法彌補,而不是在那里自顧自地嚇唬自己,直到決定把自己嚇死。
在短時間的思考之后,他決定不對這件他不理解的事情進行評價,而是轉而詢問另一個可能的突破口:“那么,他到底做了什么,才導致他開始質疑自己的信仰和忠誠呢?”
若赫塞留斯的目光再次移向了特羅立波焦黑的尸體:“這就要問問我們的大主教閣下了。”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