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通常來講,會在戰前使用偷襲手段的敵人不會輕易現身,但這次不同。幾乎就是所有人瞄準了既定位置的下一秒,始作俑者就施施然地從電光的掩映當中顯出了身形:青色甲胄的阿斯塔特,獨占了惡魔飛盤,頭盔上帶有三對朝向不一的可憎尖角冠飾,兩側下掛的綬帶和異形頭骨則帶著明顯的普羅斯佩羅風格。這千子巫師手持法杖,姿態幾乎毫不設防,在他的身后,還有一些兩兩組合、同樣乘坐著惡魔飛盤的紅字戰士。
在他現身的那個瞬間里,圣血天使們手中的各色遠程武器就集中開火了,但很可惜,并沒有造成什么實際的效果。那個巫師只是輕輕揮了揮手,甚至不像是在施展一個像樣的法術,圣血天使傾瀉而出的所有火力便都扭曲在了裂隙中現實與亞空間交匯的某個維度當中,完全無法觸及到其后的敵人。
“我沒有惡意。至少這次是這樣的。”那千子巫師在頭盔與冠飾之下嗡鳴著說話了,“但我確實得說,你們的智庫做事實在是太過野蠻。若有一天他選擇墮入混沌,或許血神會更青睞他*。”
沒有人理會這句話。見己方的攻擊無法取得戰果,但丁選擇厲聲詢問:“巫師,你的目的是什么?”
“首先,我有名字。”混沌阿斯塔特說起話來像是一個溫和的老師,但他諄諄教誨般的態度放在這個場景里只會令人火大,“我叫做阿扎克?阿里曼。”
這個名字在過去意味著很多,在當下也是如此。不論何時,它的前面都可以放置一長串的頭銜或者稱號,但現在,阿里曼并沒有將它們對著自己將來幾乎必定會交手的敵人挨個數出來的心情。
但即便他不想明說,自然也有學識豐富的人能夠從記錄了歷史的典籍當中一窺這名字所代表的到底是怎樣的人物。
“阿扎克?阿里曼,昔日千子軍團的一連長,奸奇神選,被流放者。”方才挨了一下靈能閃電的墨菲斯頓已經從原地重新爬了起來,忍著痛再次提起維塔魯斯,插入了自己血親兄弟所組成的陣線當中,“你為何來此?”
“命運的驅使罷了。”混沌巫師如此說,“以及,雖然倉促之間難以查找典籍,情急之下你嘗試以蠻力關閉裂隙的舉措也并非完全不能理解。但我還是要說,你使用靈能的手段實在太過粗糙了。”
在墨菲斯頓就任圣血天使的首席智庫后,就再也沒有人敢用這種語調對他使用靈能的手段指手畫腳了。但阿里曼顯然對此沒有任何顧慮:“只要你稍微多細心一點,就能發現,支撐著這個裂隙的獻祭儀式并不難以被破解。只要短短幾個詞組成的咒語――”
――他發出了某種聲音,某種人類的聲帶所不能做出的尖嘯。很難說那是咒語,但在這僅僅持續了幾秒鐘的噪音之后,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得出,在無人繼續施加外部干擾的前提下,裂隙本身確實在現實帷幕的自動修正之下,開始了緩慢的彌合。
“為什么要幫我們?”墨菲斯頓提問,“你還藏有什么詭計?”
“別這樣,至少這一次別。”阿里曼答非所問,“我來這里只是為了做我該做的事,我確信你們也有自己該做的事。既然你我之間都有些更急迫的事項排在前面,那么至少這一次,我們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無謂的沖突上。”
圣血天使們不太想接受這個說法,但考慮到折射法術的存在,他們很可能無法讓子彈真正夠到該被清除的混沌表親。形勢比人強,他們不得不捏著鼻子把這個說法認下來。
于是墨菲斯頓又問:“為什么你要彌合這道裂隙?為什么作為萬變之主的仆從,你要阻止你主子領域的擴張?”
“命運的輪盤不在正確的位置上。”對著同樣是強大靈能者的墨菲斯頓,阿里曼表現出了較平常更高些的談興和更溫和的態度,“時間不對,位置不對,本該登臺的器械也不對。這是織命者卡洛斯枉顧萬變之主意愿所實行的陰謀,如果能順手將之撥回正軌,對我來講也沒什么損失。”
“這聽起來非常可疑。”阿斯托瑞斯非常客觀地評價道。
巫師身后的一只飛盤上,有一個紅字戰士抬起了爆彈槍的槍口。而在他成功瞄準之前,阿里曼便抬起了一只手。在這簡單的示意之下,后排的戰士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聽從了靈能大師的暗示,再一次垂下了手中的槍。
注意到這一點的墨菲斯頓從中有所推斷,但面上看來,他依然不動聲色:“什么時候,混沌巫師也這么好心了?”
“這不是什么‘好心’。”裂隙的彌合速度越來越快,周邊的電光幾乎就要將這一小撮千子戰幫的身影完全吞沒了,“只是‘還沒到時候’而已。這盤棋所牽涉的范圍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更大,棋手也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都要多――序章都還沒過,不過還是給你一個建議,立刻回頭看看自己的來處吧。”
阿扎克?阿里曼的聲音逐漸變得虛幻,直到完全被淹沒在帷幕之后。在這些混沌星際戰士的影子在現實中完全消失之前,墨菲斯頓意識到,為首的混沌巫師在頸間懸掛著一個以他前所未見的形式制成的靈能護符。
――
這是一片在迷霧籠罩下的、什么都沒有的曠野。奧洛克如此確信。
他沒有對周圍進行任何探索――事實上,他再度睜眼的時候,這個意識就已經存在于他的腦海當中了。
他從原地爬起,開始面對眼前無窮無盡的迷霧,以及空無一物的曠野。他在浩渺天地之間重新回憶起自己姓甚名誰,但卻對自己為何置身于此沒有任何記憶。出奇的,他并不對此感到焦躁,內心中反而只有平靜。
沒有血渴,沒有黑怒,他的腦海中現在只有一種塵埃落地的平靜。一切該做的事都已經做完了,即便還留有遺憾,也并非是他依靠個人的努力能夠改變的了。他暫且沒有回想起自己之前的作為,但卻無端清晰地意識到,這里就是他的終點了。
既然是終點,那重新躺下來然后什么都不做當然也是一個可行的選項,但恐怕任何一個阿斯塔特都無法忍受自己做出這種選擇――哪怕是已經死去了的阿斯塔特,也會如此。奧洛克因此決定向前走,雖然他沒有目的地,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四周也沒有標志物,他完全就只是隨便挑了個方向前進而已。
或許不該指望自己能找到什么。即便腦中跳出了這個想法,奧洛克的心態仍舊很平靜。他幾乎有生以來第一次意識到,這樣的平靜是多么令人輕松,如果能夠一直持續下去該多好。
飲血者的戰團長或許是有生以來第一次,任憑自己的思緒在這種平靜的狀態下四處亂飛,不著邊際地思考著許多問題。直到――或許是幾分鐘后,或許幾個小時后,他在空無一物的曠野上,看到了一簇篝火的光芒。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