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幾人跟黃瑞豐擠在了一間,唐植桐和另一個倒霉蛋住進了隔壁隔斷。
按道理來講,車票上這么寫,后面應該不會有其他人再進人了,但也不排除列車長往這邊安排人。
這年頭“鐵老大”的名號不是白叫的,列車長不一定敢往臥鋪塞人,但往硬座、硬臥塞幾個人還是有可能的。
甭管后面還有沒有人進來,反正暫時這個隔斷只有唐植桐和另一個調查組組員兩人,挺安靜。
唐植桐仗著身高優勢,將自己的東西放在了上鋪,就算是后面有人不長眼想偷東西,也得費一番周折。
跟唐植桐一個隔斷的小伙子叫趙鑫,上車后先把的東西放在了下鋪,占住了一個位置,然后好奇的伏在窗戶上往外瞧。
唐植桐看他沒有聊天的意思,也就熄了拉進關系的心思,從包里拿出一本字典和筆記本,坐在下鋪,借著小桌子看了起來。
趙鑫先在隔斷的窗戶上看了會,接著出去了,走到門口的時候,還不放心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包。
興許是好奇心戰勝了擔心,他還是順著車廂探索去了。
以現在的位置和人脈,唐植桐早就熄了熱臉貼冷屁股的做法,安安靜靜的坐在那,對照著字典,專找繁體字。
每個繁體字都會寫在筆記本上,然后在后面寫上對應的簡體。
至于為何這么寫,這么寫有什么好處,唐植桐一概不管,打算到時候交上去拉倒,愛用不用。
大概過了十來分鐘的樣子,隨著汽笛“嗚~”的長鳴,火車緩緩啟動。
趙鑫這時候大概看夠了,再次進了隔斷,進了隔斷還是沒吭聲,自顧自的從包里掏出了一本書,上身靠在車廂壁看了起來。
打破寧靜的是黃瑞豐。
大概是那邊安置好了,黃瑞豐來這邊串串門:“不錯嘛,兩位小同志都是愛學習的。”
“組長好。”趙鑫正沖著門,看到黃瑞豐進來,一個骨碌就爬了起來。
“黃秘書。”唐植桐笑笑,蓋上筆帽,將鋼筆夾在筆記本里,也站了起來。
“這是看的什么書?”黃瑞豐壓壓手,示意兩人坐下說,自己也坐到了唐植桐這一側的下鋪。
“選集。”趙鑫將白底紅字的封面亮出來給黃瑞豐看,語之間自豪之情都快從臉上淌到了地上。
“不錯嘛,思想不松懈,抓緊一切時間學習。”黃瑞豐笑著點點頭,鼓勵了一句,又看向了唐植桐。
“我抄字典呢。”唐植桐笑著將新華字典的封面晾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趙鑫看到這一幕,眼里就有些鄙夷。
部里這次下去調查,他們早就聽到了風聲,是調查情況,但也是考察情況。
調查地方上的情況,考察調查組人員的情況,表現好的會提拔轉任。
名額是有限的,想表現的遠比名額要多,這里面有競爭關系。
本來大家關門起來自己玩,沒想到會從外面塞進一個人來。
在趙鑫的觀念里,這人是來搶那幾個本來就不多的名額的,而且還是走后門搶。
走后門啊,這可就丟人了。
再加上唐植桐看的是新華字典,趙鑫就更對他瞧不上眼了,什么人才看新華字典呢?當然是文盲或者半文盲了!
“怎么想起看這個了?”黃瑞豐知道唐植桐的情況,要說很有文化吧,那是不實事求是,要說是文盲,那也不至于。
“年前文改委的同志找到我,讓我抽空給他們的工作提提建議,我這人嘴笨,有話說不出來,就想著根據自己所接觸到的文字,整理出一版簡化字,讓他們參考一下。”唐植桐跟黃瑞豐輕描淡寫道。
至于趙鑫的眼神,唐植桐看到了,但沒有放在心上,一看就是沒經過社會毒打的年輕人,喜形于色,成不了什么大氣候。
“哦?文改委的同志找你?”黃瑞豐來了興致,他是知道文改委的,級別響當當啊,一個“委”找一個押運處的科長?這跨度可有點大。
“嗯,我之前做過一陣子投遞員,平常除了投報送信,也會幫著群眾讀讀信、寫寫回信什么的。有封我幫著寫的回信不知怎么到了文改委手里,他們就照著找過去了。”唐植桐沒瞞著,這事是文改委經了市局找到的自己,一切都在明面上。
“哎呀!真不想到你還有這才能,咱們郵電系統真是臥虎藏龍啊!”黃瑞豐還是頭一回聽說這事,聽完后不吝夸贊之詞。
趙鑫聽完后傻眼了,敢情唐植桐不是文盲?
“黃秘書過獎了,其實不少字都是我借鑒的,以前覺得這么寫能有效降低書寫難度、加快書寫速度。
與文改委的同志聊了以后,我才知道這項工作的意義,也算是為人民服務了一把。”唐植桐低調的說道。
“謙虛了,謙虛了,好好干,本來就是為人民服務嘛。”黃瑞豐笑微微的勉勵道。
“嘿嘿,畢竟是答應人家了,怎么也要有點成果。”唐植桐開始冒汗了,火車上暖和,出門穿得又多,唐植桐把棉襖連同外面的外套一塊脫了,露出了里面的開司米。
這衣服,一年穿一次,上一回穿還是第一次與葉志娟見面的時候。
“行,你們學習吧。往車廂后面走有開水間,廁所在車廂前面。”黃瑞豐囑咐了兩句,站了起來,往外走,臨了在門口停了一下,補充道:“這次調查任務很艱巨,咱們要做好思想準備,一定要團結。”
話音剛落,趙鑫臉上有些不自然,那點小心思瞞不過黃瑞豐。
黃瑞豐心里也清楚,所以稍微點了一下。
經過這次死信事件,部里是有派人下去主持工作的意思,但唐植桐還在讀大學,人家肯定不樂意去,不過這事他知道,其他組員不知道啊!
黃瑞豐走后,趙鑫開始沒話找話,唐植桐也樂呵呵的配合著瞎聊。
唐植桐不拿自己的熱臉貼冷別人的屁股,但同樣不讓別人的熱臉貼自己的冷屁股,除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外,就是黃瑞豐點出來的“團結”原因。
團結可是太重要了,一派打倒另一派,老百姓就有好日子過了嗎?
未必,看看最近的大馬士革吧,光顧著狂歡了,誰管老百姓有沒有面餅吃?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