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同學一見到唐植桐,就發現了發型的改變,臉上帶笑,聲線靈動:“你理發了?看著精神了很多呢。”
怎么樣才算真的愛一個人呢?
大概是小王同學這樣子吧,眼里有唐植桐,哪怕他身上再細微的變化,都能準確、及時的發現。
“還行吧?我自己也挺滿意的。”雖然理完發沒有洗頭,但唐植桐開了掛,將身上的頭發渣子全收拾了,否則等碎發鉆進衣服里,那叫一個難受,渾身刺撓。
唐植桐也只是收拾了一下自個身上的,落在地上的是人家剃頭匠的,這是大家約定成俗的規矩。
可能有人會說,那女孩子的長發呢?那個可值錢。
唐植桐從小到大還真沒見過有剃頭匠給女人理發的。
無論是下至三歲的女童,還是上至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大多都是在家自己打理。
有權有錢人的家里,這活是丫鬟仕女的,誰都搶不走。
小老百姓家就隨意多了,要么自己動手,要么同輩相互幫助,偶爾也有極個別的人,會找手藝好的產婆幫忙。
產婆也叫接生婆,優秀的產婆跟優秀的剃頭匠一樣,一人多能,既能接生,也能做媒,還能理發,甚至有的還會治療女性疾病。
其實很好理解,即便十里八村只有一個產婆,但并不是每一個產婦都有錢去請產婆,只靠著為新生兒接生并不足以讓產婆過上富足的日子。
所以聰明的產婆就開始發展副業,做媒可以說是在給自己創造客戶,畢竟眼下結婚是以傳宗接代為目的的。
理發則是為說媒做準備,凡是愿意在女人發型上花錢的,一般家里也窮不了哪兒去,這都是優質客戶,得了解人家的需求,并準確匹配。
“看著還給你修眉了,在哪理的?以后就去這家吧,比你同學手藝好。”小王同學左瞅瞅右看看,一幅看不夠的模樣。
“那可難了。本來想著早點過來跟你聊會天,路上碰到個老手藝人,就體驗了一把。”唐植桐簡要的說了一下過程。
“這手藝不比四聯差,不便宜吧?你還有錢嗎?”小王同學一聽是擔挑子的,就熄了再讓唐植桐找人家的心思,這種機會得靠碰。
“有,上回不是留給我五塊錢嘛,理發花了六毛,不僅理發、修眉,人家還給按摩……”唐植桐樂呵呵的將自己的體驗的套餐說了一遍。
從武漢回來,唐植桐將沒花到的錢和票都給了小王同學,家里分工明確,來路正的這些都歸小王同學打理。
國人自古以來都是善于攢錢的,但不同的時代,攢錢的動機截然不同的。
眼下攢錢是因為對未來的確定性,每個人每個月就賺那么點錢,窮的很踏實,得攢錢給家里置辦一些硬貨,比如唐家還沒上馬的話匣子、照相機等等。
幾十年后攢錢是因為對未來的不確定性,不確定以后還有沒有工作、有沒有收入、能不能交得起水電暖、孩子的學費、以后孩子的彩禮嫁妝、養老醫療等等。
雖然都是攢錢,但心境差別還是蠻大的。
“體驗一回是不錯,但四九城都說正月理發死舅舅,你回去咱媽不會不高興吧?”高興完了,小王同學想起了四九城的風俗。
“沒事,我年年正月理發,咱媽從來沒說過。再說了,這句話最開始是‘正月理發思舊’,應該是越理發越想舅舅的意思。”唐植桐撓撓頭,自己嫌二月二理發扎堆,絕大部分時候都是正月理發。
話是這么說,但唐植桐一下子想到前陣子張桂芳因為脾氣不好吃中藥調理的事,當時正值農歷八月初。
按照唐奶奶的說法,中秋節前,是娘家人看閨女的時候。
難道母親對大舅并沒有嘴上說的那么絕情?
“想啥呢?”小王同學看唐植桐愣神,輕輕推了他一把。
“哦,突然想起咱媽吃中藥那次了。當時去看的時候,林大夫怎么說的?是更年期嗎?”唐植桐很放心小王同學,也放心呂大夫給推薦的大夫,所以在拿回藥來時并沒有多問,當時想的簡單,先按醫囑吃藥看效果。
“沒說是更年期,不過時間有點長了,我有點記不清了。好像說了思慮過重、肝氣郁結什么的。”小王同學想了一下,回憶道。
“得嘞,那就對起來了。”唐植桐心里有譜了,鬧不好還真是因為擔心大舅那邊,憋在心里沒說出來導致的。
“怎么就對起來了?別打啞謎。”小王同學求知若渴道。
“咱先去接兩個小的,等回去我再給你細說,時間上快來不及了。”唐植桐指指手表,理發全套做下來耽誤了不少功夫。
“行。”小王同學盡管很想知道,但能清晰的分清主次矛盾。
兩人騎著自行車一前一后駛向二龍路。
四九城的胡同名稱的由來大都有說法,二龍路以前不叫二龍路,而叫二龍坑。
之所以名字里帶“龍”,是因為這邊有座鄭王府,還有一個王爺佛堂。
鄭王府和王爺佛堂中間的南側有個水坑,所以民間都叫這邊二龍坑。
民國時填坑修路,坑沒了,就改稱二龍路了。
這邊目前除了四九實驗中學,還有個名氣很大的單位,就是唐植桐前陣子因為簡化字上門的文改委,而文改委是在教育部名下的,也是在教育部上班,所以鄭王府越來越小了……
接上兩個妹妹,一行人先去椿樹胡同,小王同學陪著鳳珍在樓下等著,唐植桐上樓拿早上帶過來的高壓鍋。
“姐夫!蒸包可好吃了!我聽同學說筒子河的冰化了,你什么時候帶我去釣魚?”見到唐植桐,敬民很是興奮。
“釣魚啊,再等等吧,好飯不怕晚,別著急,回頭挑個日子。”由于媳婦還在下面等著,唐植桐隨口糊弄了小舅子一句,之前答應過帶他釣魚,沒想到小舅子記得這么牢固。
“這個星期天行不行?”敬民等不及,主動把日子選好,迫切的問道。
“后天再說,我得看單位安排,只要有空就帶你去。先去把作業寫完,別老惦記著釣魚。”唐植桐摸摸小舅子的腦袋,然后雙手將他小身板轉了個一百八十度,讓他去寫作業。
“那咱們就這么說定了!”敬民沒聽出唐植桐的糊弄,理解成只要星期天有空就帶自己去釣魚。
唐植桐沒有給敬民解釋,星期天誰知道自己有沒有事?興許沒事也不想出門呢?
“你們呀,又往這拿細糧,家里的面吃完了吧?我給你裝了點面,放鍋里了,你回去拿出來。”葉志娟從廚房端出高壓鍋,遞給唐植桐。
“嘿嘿,謝謝媽,還真沒了。”唐植桐沒客套,很自然的接了過來。
春節的時候小姨子、小舅子過去,張桂芳恨不能天天細糧伺候著,家里那點細糧票基本都在那陣子吃了,昨兒晚上包蒸包時,面缸里打掃的那叫一個干凈,老鼠見了都得落淚。
雖然兩家平時各吃各的定量,但小兩口隔上一段時間會送些玉米面過來,這回從這邊拿點白面,下回再多送點玉米面來就補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