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植桐騎著自行車,將張永祥載到前門車站。
這里有不少去城外的公交車,37路從前門始發,終點是石景山,經過張永祥所在的公社。
對于張永祥來說,腳步、時間都不值錢,他不想花這個錢,但唐植桐沒同意。
坐車不僅能節省時間,還能節省體力,更何況37路全程票價才三毛五,對唐植桐來說如九牛一毛。
唐植桐給張永祥買了車票,把他送上車,看著車開走后,才轉身騎車回去。
到家后免不了跟張桂芳匯報一下情況。
鳳芝挨了揍,在一旁抽噎,唐植桐沒有安慰她。
八九歲已經不能歸在不懂事的孩子行列里了,最起碼的臉色、好歹都應該知道且遵守。
唐植桐可以容忍妹妹饞一點,但接受不了不懂禮貌。
趁孩子還不大,打一頓就掰過來了,若是任其發展,等以后會追悔莫及。
陪母親說了幾句話,唐植桐回到廂房的時候,小王同學正在跟報紙較勁。
家里雖然買了縫紉機,但小王同學之前都是做小件,鉛筆袋、書包、改個褲腳、打個補丁啥的,沒有做正經衣服的經驗。
偶爾有鄰居過來托小王同學做衣服,她都以不會做為由給拒絕了,改褲腳的小活倒是都接了。
對于小王同學的做法,背后說啥的都有,有說看不起人的,也有支持小王同學的:“你不就是想占便宜省點工錢嗎?桉子家的不會做怎么給你加工?加工壞了算誰的?敢情人家不僅不收錢,還得倒貼你一塊布?”
日子一點點過,家里人口多,也有了縫紉機,小王同學就將做衣服的手工活提上了日程。
此前雖然一直在學習,但那也只是處在理論階段,實踐起來她也擔心糟蹋了布。
這不,她打算先拿報紙練練手,在上面用鉛筆畫上線條,裁剪下來后再放在丈夫身上比量,確定尺寸合適再在布料上下手。
唐植桐是個合格的衣架,在配合完小王同學后,繼續坐在桌前畫腳扣的設計圖,小王同學則在縫紉機上劃線裁布。
一時間,廂房很安靜。
歲月靜好,莫過于此。
4月11日,星期一。
唐植桐吃過早飯沒有和小王同學一路同行,而是去了押運處,跟小王同學交代的理由自然是單位有公事。
出了永定門,唐植桐找個不起眼的角落薅出來五只母雞塞進麻袋,都是一年多一點的年紀,正是下蛋旺盛、拼搏未來的時候。
母雞依舊是前年被賣的模樣,捆著雙腳,雞嗉子飽滿。
當時盛傳一切要充公,所以工地附近的部分農民把能賣的都賣了。
又因為當時收雞、鴨、鵝都是按單位重量計費,所以在賣禽畜前,農民特意選擇喂它們一些糧食,用以增加體重,好多賣兩個錢。
陳大姐今天來的很早,從唐植桐帶來的麻袋里掏出母雞一一仔細查驗,首先是重量是否達標,再看羽毛是否整齊、爪子上面肉丁的長度,最后確認雞喙的磨程度。
唐植桐看陳大姐老道的手法,暗自點頭,若不是在工地干過那一陣子,很多“識雞”的法子自己也不知道,當時雖然是趕鴨子上架,但學的很用心。
雞身上的很多細節都用來確定雞齡及是否健康的依據。
查體重很好理解,只有重的才能稱得上養得好。
羽毛則是分辨雞齡的參考,青年雞的羽毛搭眼一看給人一種“稚氣未脫”的感覺,不好具體形容,但一看就知道。
青年雞和成年雞的雞喙也有區別,青年雞的雞喙偏軟,成年雞則已硬化,此外雞喙的磨損程度也是確定雞健康的標準之一。
最后也是最關鍵的――雞爪。
正常來說,家養雞每只雞腳有四個腳趾,但腳趾上方還會有個小凸起,這個凸起初時并不明顯,不過會隨著雞年齡的增長而逐漸變大。
那些沒有凸起,卻號稱是“老母雞”的,百分百騙人。
雞爪長有下圖這樣凸起的才是真正的老母雞,放在雞界來說,少說也得是個長壽級別的,說不準能聽懂人!
若是拿來燉湯補身子,不知道肉質如何,恐怕得發柴吧?
陳大姐檢查的仔細,唐植桐也不催,就在一旁默默的等著,一點也不怕查驗,他對自己的收來得雞很自信。
果不其然,陳大姐在一一檢驗后,放下母雞,滿意的拍拍手上的灰,開口道:“唐科長,讓你費心了。”
“陳大姐客氣了,這是我分內事,您給我為大家伙出力的機會,我感謝您還來不及呢。”唐植桐說的很客氣,不愿居功。
“你這張嘴呀,真會說。行了,你學校還有課吧?已經耽誤你時間了,快去吧。”陳大姐笑笑,催促唐植桐去上學。
“不要緊,我跟老師請假了,今天不過去,先把單位的事情忙完。您打算把雞養在哪?我拿過去。”星期一只有一上午的課,來押運處一趟再回去就差不多十點多了,最多再上兩節課就放學,還不夠折騰的工夫,所以唐植桐打算繼續逃課一天。
“那就放食堂門口吧,大家伙都能看到。后勤一上班就壘窩,我跟老高說了,讓他平時多照看著點,撿撿雞蛋什么的。”養雞這事也有唐植桐一份,所以陳大姐將后續安排說了一下,算是一種監督。
“陳大姐考慮的周到,相信大家伙都會滿意。”唐植桐一邊說一邊拎雞,左手兩只,右手三只,握住雞爪就提了起來。
幾只母雞精力很充沛,又是一番掙扎,陳大姐一瞧母雞的精神勁,很是滿意。
把雞放下,唐植桐將麻袋綁在后車座上才回了財務科。
正常情況下,財務科的工作是不多的,無非是算算工資、報銷一下職工的差旅費、醫藥費、住院費、托兒所學費、火車站的運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