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上那股子香薰味兒混著老木頭味,熏得人腦殼發昏。
靖武帝靠在龍椅上,眼袋耷拉著,精神頭倒還行。
他手指頭敲著扶手,梆梆響,底下大臣們腦袋埋得更低了。
“洛珩,”老皇帝嗓子有點啞,聽著倒挺高興,“這回揪出羅素那老狗,捅穿他那耗子洞似的兵工廠,你居功至偉!說,想要點啥?皇祖父都許你!”
滿朝文武那耳朵都豎起來了,眼神跟小鉤子似的往洛珩身上瞟。
這可是潑天的大功啊!
洛珩出列,步子穩得跟尺子量過似的,臉上沒半點得色,開口就把大殿砸了個鴉雀無聲:“皇祖父謬贊了。孫兒不敢貪功。這從頭到尾的謀劃,運籌帷幄,都是父王一手操辦。孫兒……不過是跑跑腿,聽命行事罷了。”
嗡——
殿里響起一片壓低的抽氣聲,眼珠子掉了一地。
啥玩意兒?
漢王?
那個整天油光滿面、滿嘴跑火車的閑散王爺?
運籌帷幄?
別說大臣們懵了,龍椅上的老皇帝身子都往前探了探,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洛珩:“你……你說啥?都是你爹的主意?那……那之前蝗災囤糧、逼退帖木兒汗、奪下圖蘭城……這些功勞……”
洛珩眼皮都沒撩一下,聲音四平八穩,跟念經似的:“回皇祖父,都是父王背后指點。孫兒年輕,沒那等本事,不過是父王手里一把聽話的刀罷了。”
站在武官堆前頭的漢王洛燼,正偷偷琢磨下朝了去哪家酒樓打牙祭呢,猛地聽見自己名字,差點左腳絆右腳摔個跟頭。
他猛地扭頭,小眼睛瞪得溜圓,死死盯著自己兒子那冷硬的側臉,腦子嗡嗡的,一片空白。
啥玩意兒?
我?
運籌帷幄?
我他媽連昨天贏的銀子藏哪兒都快忘了!
可下一秒,一股子熱氣“騰”地就從腳底板沖上了天靈蓋!
兒子這是……這是要把天大的功勞,全扣他這當爹的腦袋上啊!
這要是坐實了……那金燦燦的位子……他洛燼是不是也能……也能伸伸手夠一夠?!
這兒子……撿的真他娘的值!
靖武帝靠在龍椅上,眼神復雜地在漢王那張油光光的臉上刮了好幾遍。
以前只當這兒子是個混吃等死的廢物點心,后來突然開竅了,他還以為是撞了大運。
合著……合著這老小子一直在裝傻充愣?
扮豬吃老虎?
背地里搞出這么大動靜?
連太子都被他襯得像個棒槌!
“呵……”老皇帝喉嚨里滾出一聲意味不明的低笑,像是感嘆,又像是自嘲,“好,好得很!朕……倒是小瞧了你這個兒子!”
他手指點了點漢王,“洛燼!”
漢王一個激靈,趕緊出列,臉上那點懵逼瞬間被擠出來的惶恐和謙虛蓋住了:“兒臣在!”
“你很好!”靖武帝聲音沉了些,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審視,“藏得夠深!替朕,替這大靖,干了這么多大事,立下這赫赫功勞,卻甘居人后,不顯山不露水!這份心性,這份本事……比你大哥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