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
來得真他媽快!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喉嚨口的腥甜,挺直了腰板,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兒臣,遵旨。”
沉重的宮門在身后緩緩合攏,發出令人心頭發悶的“吱呀”聲。
金鑾殿上那股熟悉的、混合著龍涎香和老木頭的氣味,此刻聞起來卻帶著鐵銹般的血腥氣。
龍椅上,靖武帝像一頭瀕臨爆發的衰老雄獅。
他沒戴冠冕,花白的頭發有些散亂,眼袋浮腫,渾濁的老眼布滿駭人的血絲,死死釘在剛踏進殿門的太子身上。
那股無形的、如同實質的暴怒威壓,沉甸甸地籠罩了整個金殿,壓得空氣都幾乎凝固。
“孽障!”老皇帝的聲音不大,卻像淬了毒的冰錐,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狠狠砸在太子頭頂,“給朕跪下!”
“噗通!”
太子膝蓋一軟,直挺挺地跪倒在冰冷的金磚上,額頭重重磕下:“兒臣……叩見父皇!”
“叩見?!”靖武帝猛地一拍龍椅扶手,震得整個大殿嗡嗡作響,“洛宸!睜開你的狗眼看看!看看你干的好事!”
他枯瘦的手指因憤怒而劇烈顫抖,指著虛空,仿佛那里正躺著洛建冰冷的尸體和被“刺殺”的洛珩:“暗殺親侄!手段如此下作!如此毒辣!你還是人嗎?!你配做我大靖的儲君嗎?!你的心肝肺腑,是不是都被狗啃干凈了?!啊?!”
那“暗殺親侄”四個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太子背上!
“父皇!冤枉!天大的冤枉啊!”太子猛地抬起頭,臉上瞬間布滿驚惶、委屈和一種被構陷的悲憤,眼淚說來就來,在眼眶里直打轉,聲音嘶啞凄厲,“兒臣縱有萬般不是,又豈敢做出此等禽獸不如、人神共憤之事?!這……這全是那妖女銀碧的毒計!是玄天門處心積慮要置我兄弟于死地的借刀殺人之局啊父皇!”
他語速極快,帶著一種急于剖白的激動,咚咚咚又磕了幾個響頭,額頭上瞬間一片青紅:
“父皇明鑒!那銀碧,根本就不是什么東宮死士!她是玄天門安插在兒臣身邊多年的暗樁!潛伏極深!手段歹毒!兒臣……兒臣也是剛剛才查明她的真實身份!”
他抬起淚眼,充滿“后怕”地看著暴怒的靖武帝:“她昨夜刺殺漢王世子,根本就不是受兒臣指使!她真正的目的,是殺了洛珩,嫁禍給兒臣!她就是要讓父皇您震怒,讓您廢了兒臣這太子之位!讓您……讓您親手斷送了自己的兒子!好讓那洛建余孽,有可乘之機啊父皇!”
“玄天門暗樁?借刀殺人?”
靖武帝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跪在下面的太子,渾濁的眼底翻騰著驚疑不定的巨浪。
太子的話,像一塊投入死水的巨石。
玄天門……洛建……這些如同跗骨之蛆的名字,瞬間勾起了老皇帝心底最深的忌憚和恐懼。
他盯著太子那張涕淚橫流、寫滿“冤屈”的臉,又想起洛建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
疑云,如同濃霧般在心頭彌漫開來。
是太子狗急跳墻?
還是……真的又是洛建那老鬼在陰魂不散?
大殿里死寂得可怕,只有太子壓抑的啜泣聲和老皇帝粗重渾濁的呼吸在回響。
半晌,靖武帝才緩緩靠回龍椅,臉上那暴怒的赤紅褪去,只剩下一種深深的疲憊和揮之不去的疑忌。
他揮了揮手,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查!洛宸,朕命你,調動一切人手,給朕徹查!徹查銀碧的底細!徹查玄天門余孽!活要見人,死要見尸!用最快的速度,給朕查個水落石出!”
他渾濁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再次釘在太子身上:
“給朕,也給你的侄子洛珩——一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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