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映著她半邊側臉,肌膚如玉,眉眼如畫,果然不負“宋國第一美人”之稱,只是那雙清冷的眸子里,此刻沒有絲毫嬌柔,只有一片冰封的銳利。
太師寧鐘坐在下首主位,老神在在,慢條斯理地品著茶,眼皮都沒抬一下。
他身后站著兩個按著刀柄、面無表情的黑衣侍衛,腰間懸掛著代表“先斬后奏”權力的金魚袋。
幾個驚魂未定的宋軍將領垂手站著,大氣不敢出。
“所以,”趙銀銀轉過身,聲音清泠泠的,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霍勝胥那支騎兵,不過兩千人?”
一個滿臉血污的參將趕緊回話:
“回……回大將軍,確……確實只有兩千!那霍勝胥簡直是個瘋子!帶著人就直撲帥帳!金章大將軍根本來不及反應……”
“不是來不及反應,”趙銀銀打斷他,語氣平淡,卻像冰冷的刀鋒刮過,“是輕敵冒進,營寨布防外緊內松,結合部形同虛設,給了敵人可乘之機。”她目光掃過幾個將領羞慚低下的頭,最后落在寧鐘身上,“太師以為呢?”
寧鐘這才放下茶盞,渾濁的老眼看了趙銀銀一眼,皮笑肉不笑:“呵呵,大將軍初掌帥印,洞察秋毫,老朽佩服。不過嘛,金章銀章二位將軍為國捐軀,死得壯烈,此時論其過失,恐寒了將士之心吶。”
他話鋒一轉,慢悠悠道,“當務之急,是如何應對靖軍主力。洛珩攜大勝之威,其勢洶洶,不知大將軍有何退敵良策?陛下,可等著捷報呢。”
趙銀銀徑直走到沙盤前,蔥白的手指精準地點在幾個位置:“洛珩用兵,擅用奇正,尤喜以精兵破陣,大軍壓上。霍勝胥這把尖刀已出鞘,嘗到了甜頭,洛珩必會再用他。我軍新敗,士氣低迷,硬碰硬是下策。”
她手指滑動,點在臨安城西北方向一片連綿起伏的山丘地帶:“此地,落鷹坳。地形復雜,谷深林密,僅有三條狹窄通道可行大軍。我軍當在此處,布下口袋。”
“落鷹坳?”一個將領忍不住質疑,“大將軍,那地方確實險要,可……可離臨安太近了!萬一……萬一沒擋住,靖軍可就……”
“正因為近,洛珩才會輕敵冒進。”趙銀銀語氣斬釘截鐵,“他剛斬了金章銀章,又擊潰十萬禁軍,此刻必視我宋軍如土雞瓦狗。我軍示敵以弱,稍作抵抗便‘潰退’入坳,他急于兵臨城下,必會驅策霍勝胥這頭猛虎追擊入彀!一旦他的前鋒精銳進了落鷹坳,便是甕中之鱉!”
她眼中寒光一閃:“傳令!左軍、右軍殘部,立刻移駐落鷹坳兩側高地,多備滾木礌石,強弓勁弩!中軍隨我,在坳口正面列陣,只許敗,不許勝!將霍勝胥,給我引進落鷹坳!關門——”
她紅唇微啟,吐出冰冷的兩個字,“打狗!”
帳中將領們面面相覷,被這年輕女子話語中的狠絕與自信震住了。
寧鐘耷拉的眼皮下,精光一閃而過,他慢悠悠地撫著胡須:“計是好計。不過,大將軍,那霍勝胥勇冠三軍,兇悍如魔,萬一他不追,或者……追得太快,沒等口袋扎緊就沖出來了呢?老朽奉旨督軍,不得不提醒大將軍,此計,風險不小啊。”
趙銀銀霍然轉身,清冷的目光直視寧鐘,帶著不容置疑的鋒銳:“打仗,哪有不冒風險的?坐等洛珩兵臨城下,就是萬全之策?太師若怕風險,現在就可回宮稟明陛下,換人來打!若留在此處……”
她頓了頓,語氣森然,“就請太師,莫要掣肘!軍令如山,違令者,斬!”
最后那個“斬”字,如同金鐵交鳴,震得帳內燭火都晃了晃。
寧鐘身后的兩個黑衣侍衛,手下意識地握緊了刀柄。
寧鐘臉上的假笑終于僵住,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趙銀銀,半晌,才從鼻子里哼出一聲:“好!好一個軍令如山!那老朽,就拭目以待,看大將軍如何關門打狗了!希望大將軍旗開得勝,莫要……辜負了陛下的厚望才好!”
趙銀銀不再看他,抓起案上的令箭,聲音清越,傳遍帥帳:“諸將聽令!即刻按部署行動!貽誤軍機者,斬!”
“末將遵令!”
眾將轟然應諾。
沉重的腳步聲和甲胄摩擦聲響起,將領們匆匆離開帥帳,奔向各自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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