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雷鳶坐的馬車漸漸走遠了,站在角落暗影里的宋疾安才收回了視線,深濃的眸光隱著一絲黯然。
夜風泠泠,像是新釀的綠酒,帶著清涼的醉意。
這些日子他一直躲起來養傷,如今總算恢復得七七八八,能行動自如了。
他伸手摸了摸后背,縱然隔著衣衫,也能摸見那道蜿蜒的傷疤,像一條大蜈蚣。
他身上有數不清的傷,可這一處注定最特別。
他想見雷鳶很久了,只想當面告訴她那句話。
他知道自己如此行事純屬孟浪,可那又怎樣呢?
他和雷鳶本就都不是善男信女,他不喜歡被女戒教養出來的大家閨秀,就像紙人木偶一樣,沒什么活氣。
雷鳶無疑是讓他驚艷的,甚至到了絕倫的境地。哪怕她所做的都是令人發指的事,隨便哪一件抖出來,都足以令她名聲盡毀。
可她是那樣鮮活有趣,像野貓像靈狐,狡黠中帶著狠辣,魅人而不自知。
宋疾安想得入神,有兩個醉漢搖搖晃晃從他身邊路過,二人互相攙扶著,嘴里還在不停議論前些日子踏頓使者遇刺的事,到現在刺殺的人也沒找到,都說是那個叫夜無影的游俠干的。
宋疾安聽了,忍不住哼地一笑,轉身上馬找了個隱秘的地方將殘夜度盡。
第二天日頭高懸,他才往自己家里去。
離家門越近,他的臉色就越是陰沉。那樣晴朗的天氣,大日頭照著,他身上都察覺不到一絲熱氣。
“少爺回來了!”守門的老家人方伯看到宋疾安的身影,連忙高興地迎上來,“你這些日子不在家,可把老太爺惦記壞了。”
聽到老家人提起祖父,宋疾安連忙關切地問道:“祖父這些日子怎么樣?”
“還好,就是腰腿痛的厲害,都是當年戰場上留下的舊傷。”方伯嘆息,“尤其是陰天下雨的時候,難熬啊!”
見宋疾安要進門去,連忙說:“少爺,你還是從后門兒回去吧!老爺今日在家呢!這些日子到處尋你不到,已然氣得暴跳如雷了。”
宋疾安聽了沒說話,只是鼻子里冷哼了一聲,義無反顧地牽著馬從正門走了進去。
他懶得躲,既然遲早都免不掉一頓打,那他寧可趕早不趕晚,反正這么多年他早已經習慣了。
方伯無可奈何地嘆息,老爺和少爺之間真是應了那句話“無仇不成父子”。但愿今天老爺下手能輕一些,不然他真擔心遲早有一天少爺會被打死。
宋疾安自然也是有小廝的,可他從來也不帶著出門,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
所以當他闖了禍,父親也沒辦法拿下人出氣。
“少……少爺,你回來了……”宋疾安院子里的小廝新豐看到自家少爺回來不是欣喜而是畏懼。
宋疾安自從進了府,看誰的眼神都透著冷意,把馬鞭子往旁邊一丟,冷笑著說道:“還不快去上房稟告,遲了你可就要挨打了。”
“少爺……”新豐十分為難地站在那里。
老爺早就下了令,少爺什么時候回來必須得立刻去告知他,否則這些下人就要挨一頓好打,還要被扣月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