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赴宴這一日,雷鳶早早起床梳洗完畢,帶著胭脂和珍珍出了門。
朱家的馬車剛到門前,她就已經從二門出來了。
年輕的女孩子們若是有幾天沒見,便好像隔了幾年一樣,一見面便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你衣服上沒熏香嗎?”朱洛梅捻著雷鳶的袖子問,“雖說是紗衣裳,可只要去赴宴難免會惹上些氣味,還是要用香扶一扶正才好。等到不穿了放起來,也免得有陳腐味。”
“上回姐姐給我的那一盒子四合香,我瞧著二舅母和大嫂嫂都喜歡得很,便給她們分去了大半,只剩下那么幾顆。”雷鳶道,“前些日子一直下雨,屋子里氣味不好,我便每日都焚上一顆,沒幾天就用完了。”
朱洛梅善調香,她做的香市面上買不到。
“你倒是早說,我再給你多做些就是了。”朱洛梅道,“給旁人舍不得,可你不一樣,有我用的就有你用的。”
“我也是想著如今天氣潮濕,姐姐做香不易,就沒找你討去。”雷鳶道,“我雖然不會做,可也知道做香極勞神的,不想累著姐姐。”
“你倒是體貼人,不過同我犯不上見外。”朱洛梅笑道,“回頭我叫人再給你送些去。我今日身上帶的香不多,可也夠給你用的了。”
說著就讓貼身女使映月拿過車上的香爐來,焚上一顆秘制的香藥,拉過雷鳶的衣袖來熏。
“朱大姑娘,請問這是什么香?怎么這么好聞呢?只覺得心清眼明,頭腦也涼絲絲的,好生暢快。”珍珍忍不住使勁兒吸了兩口。
“這香我給它取名‘湛露’,因以沉香為君,又有冰片薄荷等做輔,所以能夠提神醒腦。五月自古被稱是惡月,就是因為天氣熱雨水多,易生蟲蛇瘴氣。
這用香也是有法門的,讓衣袖生香是最表面的,使衣料色凈質柔,也是其次;令人身心舒泰,這才是最要緊的。”說起用香,朱洛梅如數家珍,“除去這些,還要看用香人的年紀、身份、體度、性情,若用的好便是錦上添花,若用的不當,可就成了畫蛇添足,還不如不用。”
雷鳶在一旁捧著臉聽,朱洛梅伸手將她的裙角提起來熏香,一縷鬢發滑落在臉側,恰好車簾縫隙透過一線光,將她的側顏映得一片溫柔。
玉簟油壁,香靄氛氳,笑無厭,神安心寧。
雷鳶有一刻的恍惚,情不自禁開口道:“梅姐姐,若是光陰能凝結住,便就是在這一刻吧!”
朱洛梅抬眼,抬手將鬢發捋到耳后,柔柔笑道:“阿鳶,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光陰何曾為人停留過?若你我能做一輩子姐妹,相伴到老,也算是上蒼的恩典了。”
朱洛梅家中只她一個女兒,沒有旁的姊妹,因和雷鳶投緣,便將她當做了自己的小妹,心疼愛護不輸親姐姐。
雷鳶聽她說到后來語氣悵然,不禁抱歉:“都是我胡說,惹得姐姐傷感。”
“并不是你胡說,只是我讀的書有些多,總愛犯矯情。”朱洛眉眼含笑,星眸如水,“所以我不喜歡你讀太多書,人這一輩子,自在活著最要緊,其他的都無足輕重。”
馬車到了盡歡園,這是一處皇家園林,只有每年的上元、中秋前后三日允許百姓入園游玩,皇上太后也會在這期間來此與百姓同樂。
“沒見到阿袖的馬車,咱們在這里等等,再一同進去。”朱洛梅道,“她膽子小,和咱們一處還能自在些。”
果然等了有半炷香的功夫,沈袖也到了。
見朱若梅和雷鳶都在等著她,沈袖很是高興,抿嘴笑著走上前來,一手拉住一個:“路上有些堵,讓你們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