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越升越高,京城越來越熱鬧。
一夜沒睡好的葉向高略顯疲憊。
本想補個覺的他萬萬沒想到中旨回來,也萬萬沒想到皇帝不但不通意他辭離……
還破天荒的加封他葉向高為太傅。
望著宅子里喜氣洋洋的眾人,葉向高無法解釋這中間的糾葛。
開心的他們又哪里知道,眼前的恩賞是一副慢性的毒藥,它會在某一日突然生效。
葉向高隔著旨意都能感受得到皇帝的恨意。
這下好了,昨日的朝堂把皇帝徹底的得罪死了。
想到這里,葉向高又突然想到了當年的張居正。
他突然覺得自已和張居正有點像。
都是閣老,皇帝都年幼,都是手中無權。
如今,他想后悔也來不及了,汪文的下場已經注定了。
無論汪文在任上有沒有違法,他的身份就是最大的問題。
這一個點,就可以把所有人都牽連進去。
御馬四衛在不斷的招人練兵,東廠的探子勢力越來越大。
什么“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兒”“四十孫”……
這些都在表明東廠正在崛起。
田爾耕把持錦衣衛,許顯純任鎮撫司理刑官,魏忠賢提督東廠,這一張大網已經織好了,沒有人可以逃過。
“老爺,不舒服就去睡一覺!”
貼心的老仆阿福端著早飯小心的進了書房,望著一夜沒休息,沒有一點精氣神的老爺,心疼的手足無措。
“受之沒來么?”
“老爺吃點吧!”
葉向高長嘆了一聲,他知道錢謙益沒來。
他不恨錢謙益,他若是來了才讓人不齒,與朋友交而不信乎?
這件事不該把錢謙益夾在中間。
早間就該聽錢謙益的。
余令這樣的人如果不能成為朋友,也不該去得罪他,如今余令羽翼豐記,已經無懼朝中任何人!
沒有依靠朝廷,他硬生生的把河套啃了下來。
河套可以說是大明的,也可以說是他余令的!
錢謙益親自參與并見證了這件大事。
對目前的錢謙益而,什么都不讓就已經青史留名,何必在這名利場苦熬呢?
“老爺吃點吧!”
葉向高知道自已還不能死,身子重要,皇帝已經拔刀了,昨夜的噩夢已經在向他示警了,東林人大難要來了!
“給余家送帖子,我想見見余大人!”
“是!”
葉向高決定服軟,他明白,在今后唯一能跟東廠抗衡的只有余令了。
因為余令一回來就打了東廠五彪!
不是東廠能忍下了這口氣,而是他們不得不忍,因為余令是真的會殺人。
葉向高開始吃飯,愈加兇險的局面來了,他要好好地活著。
他要在接下來的這場派系之爭中救更多的人。
“阿福,讓楊漣去大理寺,不要說其他的,他知道該怎么讓!”
“是!”
楊漣等人的速度比葉向高快多了,天才亮,楊漣就已經到了大理寺。
汪文的牙掉了,不是被看守打掉的,而是在昨日斗毆中被人踩掉的。
是誰干的,汪文想了一夜也沒想起來,好像是陳默高,又好像是宮里那慌亂的內侍。
楊漣很貼心,人來了,也帶來了熬好的中藥。
看著汪文大口的喝藥,楊漣輕聲道:
“士克,人生如白駒過隙,忽然而已,這話說的輕巧,只有生而為人才知這中間有多少的不舍!”
汪文知道這話是什么意思,嘴里的苦澀味綻開,汪文忍不住干嘔了起來。
“老婆,孩子,長輩,這些都是我們的不舍,哪有什么“忽然而已”!”
見楊漣打開食盒,汪文喃喃道:
“我知道,看好我的孩子,看好我的家人,我什么都不說!”
楊漣笑了,把帶來的吃食擺好,低聲道:
“定不相負!”
汪文大口吃了起來,只有吃飽了,腦子才是清明的。
腦子清明,才不至于犯錯。
東林人感受到了風雨欲來,劉廷元卻看到了枯木逢春。
“你們這群人里有我的弟子,有我家族的晚輩,現在我把機會擺在你們面前,愿意去河套的舉手……”
望著所有人都舉手,劉廷元繼續道:
“我希望你們想清楚,去那里會死,但若不死就是建功立業,去那里我幫不了你,一切都靠自已的本事!”
“叔,你的關系也不行么?”
劉廷元笑了笑,瞇著眼道:
“若沒有我的關系,你覺得你們有機會去那里么,孩子,先人一步,那就是快人一拍,繼而勝人一籌!”
揉了揉被人打紫的眼眶劉廷元繼續道:
“孩子們,不要覺得我在當個甩手掌柜,處晦方能向陽,想清楚,這條路不能回頭,想清楚之后再舉手!”
劉廷元在給家里的孩子鋪路。
余令也在給來財教導識人之術。
“記住,賣慘是為了逼你讓步,假共情是為了套取你心里的話,裝無辜是為了反咬你一口,人重自貴!”
來財點了點頭:“哥,我記住了!”
“光記住了還不行,要銘記在心,咱們家走到這一步沒有回頭路,也沒有必要回頭,所以只能繼續往前走!”
來財認真的記著,見大哥把話說完,忽然道:
“哥,明日我要進宮了,你教教我,我應該準備什么,見了人我應該說什么,我現在慌的不行啊!”
“皇帝不會見你!”
來財聞松了口氣,他就怕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