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病秧子低著頭笑說:“見了大夫,大夫說如今已養得很好了。”
侯夫人哪能聽不出來,這便是沒法兒再治的意思。
輕輕嘆了口氣,手在那小病秧子頭頂揉了揉,半晌說:“咱們接著找,這個不行,總有能行的一個。”
“我們家折春這么好,老天見了都要憐的。”
沈鳶沒出息,一聽這話就低眉垂眼的,倒生出幾分愧疚來:“讓姨母憂心了。”
衛瓚在邊兒上瞧著,不知怎么回事,就有點羨慕他娘。
真是一物降一物,衛瓚一生兩個大敵,沈鳶和靖安侯,皆是讓他娘收服得妥妥帖帖。
衛瓚看了半晌,沒忍住,笑著開始揭沈鳶的老底:“這會兒倒裝了,你山上沒少出風頭。”
侯夫人一頓。
便見那小病秧子偷偷瞪他一眼,低著頭小聲說:“沒有……”
衛瓚說:“當時那伙子人都打算跑了,也不曉得是誰主張追的來著。”
沈鳶忍不住了,反駁他:“除了追還有別的法子么?”
衛瓚說:“那自己追出來,我總沒冤了你吧?”
又說:“膽大包天的,山上還火還沒滅干凈呢,就竄到山頭上了。”
還繪聲繪色給侯夫人講了一下事情始末,這小病秧子當時的英姿。
氣得沈鳶立馬就炸了毛,瞪著他說:“那你不是也――”
衛瓚
說:“也什么?”
也親了他來著。
沈鳶不能說出口,氣得抬腳踹了衛瓚一腳。
衛瓚便在那兒笑。
卻聽得侯夫人溫柔的聲音里多了幾分嚴肅,輕聲說:“折春,出門前,姨母怎么叮囑你的?”
“愛惜自己……不要涉險……”沈鳶囁嚅著答。
沈鳶頭一次吃這樣的悶虧,只有他挑撥離間別人的份兒,哪有別人告他黑狀的份兒,委委屈屈應了一聲。
――被他娘訓了整整一個時辰。
連眼淚帶說教,活生生把沈鳶訓成了一只耷拉著眼皮的小動物。
這小病秧子頭一回讓他娘訓,委屈得眼睛都要擰出水來了。
衛瓚在旁邊心情大快,心道什么叫借刀殺人啊。
多讀兵書還是有用啊。
等訓完了,沈鳶已恨恨地一個勁兒瞟他了。
還得乖乖低著頭給侯夫人倒茶潤喉。
侯夫人接過茶水抿了一口,才輕聲說:“折春,還有件事,我須得與你說。”
沈鳶耷拉著腦袋,小聲說:“姨母請說。”
侯夫人說:“沈家來京里了。”
這下不止沈鳶了,連衛瓚都愣了一下,說:“哪個沈家?”
侯夫人溫聲道:“還能有哪個沈家,就是你沈哥哥家里頭。”
侯夫人握著沈鳶的手,慢慢說:“折春,你們不在的時候,他們幾番上門來求見。”
沈鳶便是一愣。
衛瓚也是一愣。
侯夫人說:“我見著他們的意思,是想要你回去。”
衛瓚聞越發火起,嗤笑一聲說:“怎么從前不來?是見他前兒立了功了,覺著沈家又能出個做官兒的了?”
侯夫人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顧忌著沈鳶的面子,遮著說道:“興許也就是思念折春了,都是家里人,總會念舊。”
衛瓚卻是冷哼了一聲,將茶盞隨手一放,里頭的半杯熱茶便是驚濤駭浪。
侯夫人又握著沈鳶的手,慢慢說:“只是姨母舍不得你走,想留你在這兒接著住。”
沈鳶聽了,便喊了一聲“姨母”,偷偷握緊了自己的衣擺,低著眼皮不知想什么。
又聽侯夫人繼續說:“只是沈家若非要折春回去,我們是攔不住的,沈家占著一個血脈的理字,真撕破了臉,也不好辦。”
衛瓚抱著胸道:“那又怎樣,他們還敢到侯府來搶人么。”
侯夫人搖了搖頭,說:“不敢搶人,還不敢四處去說么,你沈哥哥以后是要科舉的。”
衛瓚一噎。
還真是這么回事兒,靖安侯府姓衛,沈鳶姓沈。
明面兒上就是半點干系沒有的兩家人,沈鳶不愿回自己家,非要駐留在侯府,若是沈家四處戳著脊梁骨,說他嫌貧愛富,不孝不悌,他也難以辯駁。
侯夫人卻猶豫了片刻,輕聲說:“你父親倒是想了個法子。”
她握著沈鳶的手,輕聲細語說:“折春,我跟侯爺想收養你做義子。”
“我們不要你改姓換族,只是成全我們這一段緣分。此事我們想的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只是不好意思說,如今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是我與侯爺舍不得你將來離了侯府去。”
候夫人說得是情真意切。
沈鳶忽地抬起頭來。
衛瓚:……啊?
他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侯夫人說了什么。
他爹要收養沈鳶?
那他夢里那個、那個和那個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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