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寧王靠著養的私兵硬是從他們嘴里奪食,如今卻讓這陳硯小兒借此大做文章,要挾與他。
那寧王又蠢又貪,好好的銀錢不賺,非要找死,竟將局勢推入如此境地。
若無寧王謀逆之事,陳硯一個地方官,如何能與他這閣老相坐于此?
劉守仁冷笑一聲:“你以為有籌碼就夠了?殊不知你也許連拿出籌碼的機會都沒有。槐林胡同,也不過幾塊磚,幾片瓦罷了。”
想要讓一個人消失,有的是不著痕跡的辦法。
說出此話后,劉守仁雙眼一眨不眨盯著陳硯,企圖從陳硯臉上看到一絲慌亂,可惜他注定失敗。
陳硯笑容不變,眼神卻多了幾分嘲弄:“下官十四歲進京赴考,所住宅院就被燒了,當時還被不少殺手圍攻。好在下官命大,活了下來,到現如今還未查出幕后黑手。下官于此事上學到一個道理,沒有與他人魚死網破的能力之前,絕不可將籌碼示人。”
說到此處,他頓了下,就連臉上的笑容都染上了譏誚:“劉閣老大可猜猜那些籌碼究竟被下官藏在了何處,若下官身死,又會有多少家族與下官陪葬?”
他分明是在笑著,卻讓劉守仁膽寒。
劉守仁不錯過陳硯哪怕一絲情緒,可他看到的,是藏在這張過分年輕的臉上的要摧毀一切的瘋狂。
為此連命都可以不要。
“你就不怕死嗎?”
劉守仁終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陳硯笑了。
怎么老有人問他這種問題。
高堅當年問他時,他是帶了魚死網破的決絕,到了如今,他已能心無波瀾地給出同樣的說辭。
“如今到了下官成仁取義之時,更是下官名垂青史的良機,求之不得,如何會怕?”
讀書人常將成仁取義掛在嘴邊,可螻蟻尚且畏死,活生生的人又如何能真不怕?
但士子們推崇“氣節”,更對名垂青史垂涎欲滴。
在這等巨大的誘惑下,生死也就不值一提。
而眼前的陳硯,更給劉守仁一種對名垂青史已到了偏執的地步。
十四歲三元及第,十五歲死諫權傾朝野的首輔徐鴻漸。
十六歲戳破寧王謀逆之陰謀,招安海寇,助朝廷平定叛亂,尚未受賞之際,又提出開海。
若此時他被謀害而死,史書上會將他捧到何等高度?
士林怕是都要將他尊為半圣了。
至此,劉守仁恍然,難怪陳硯悍不畏死。
死于他而,就是永遠活在世人心中。
依照陳硯所,他一旦死了,這些證據會公之于世。
到了那時,他劉守仁與所有涉及其中的人就會被釘在謀害忠良的恥辱柱上,受萬世唾罵。
他們不過是陳硯名垂青史的墊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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