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府內的空氣依舊帶著劫后余生的凝滯,但那一紙婚約,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漾開的漣漪雖細微,卻終究帶來了不同以往的波動。
府中僅剩的幾個老仆走路時腰桿似乎挺直了些,眉眼間也活泛了幾分。
大姑娘有了鎮遠侯府這般穩妥的著落,他們這些留下來的人,前途總算又見了點亮光。
這日晨起,春寒料峭,許煙薇裹了件蓮青色的斗篷,帶著垂緗往凝香苑去。
凝香苑更是冷清得厲害。
自許云階事發,許明悅便徹底稱病,連房門都極少踏出,周嬤嬤也如同被掐了脖子的老鵪鶉,縮在耳房里,再不敢四處鉆營。
許煙薇推開正屋的門,一股沉悶的藥味和壓抑的氣息撲面而來。
許明悅歪在臨窗的榻上,身上蓋著厚厚的錦被,臉色蠟黃,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光禿禿的枝椏。
聽到動靜,她眼珠遲鈍地轉過來,見是許煙薇,那空洞里立刻滲出一絲刻骨的怨毒,卻又飛快地被巨大的恐懼壓了下去,只剩下僵硬的戒備。
“姑母。”許煙薇語氣平淡,在她榻前幾步遠處站定。“身子可好些了?”
許明悅從喉嚨里發出一聲嗤笑,嘶啞難聽:“托你的福,還沒死。”
許煙薇并不動怒,只靜靜看著她:“姑母是聰明人,當知如今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寶珠妹妹年紀尚小,往后的日子還長著。是安穩順遂,還是顛沛流離,全在姑母一念之間。”
許明悅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手指死死攥緊了被角。
她知道,這是警告,更是最后通牒。
許煙薇如今捏著她的命脈——放印子錢和典當宮物的實證,隨時能讓她和寶珠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