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之下,殺意凝為實質。
人族前線,肅殺的罡風卷過大地,吹不起半分塵埃,只因連塵埃都被那沉重到極致的氣壓死死按在地面。
圣人道統的意志,便是天地的意志。
當那高高在上的存在們決定聯手,整個洪荒的脈搏都為之一滯。
截教的陣列鋪滿了東方的地平線。
近千名弟子,氣息駁雜而強橫,有的妖氣沖霄,有的煞氣滾滾,有的仙光清冽。
他們并未統一著裝,手中法寶更是千奇百怪,骨幡、毒瘴、雷錘、陣圖……萬仙來朝的底蘊,在這一刻化作了最純粹的戰爭機器,每一個弟子的眼底,都燃燒著狂熱與好戰的光。
西方教的隊伍則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和諧。
半數是身披素色僧袍的教徒,面容悲苦,口中低誦著凡人聽不懂的經文,金色的梵光在他們周身縈繞,凝結成一朵朵虛幻的功德金蓮。
而另外半數,則是形態各異的妖族巨擘。
他們是上古妖庭的殘部,如今卻與曾經的死敵并肩而立,妖氣與佛光交織,形成一種令人心悸的壓迫感。
兩股洪流之間,是道教的陣列。
人數最少,不過寥寥數十人。
然而,沒有任何人敢小覷他們。
為首的太玄,身著一襲簡單的玄色道袍,神情淡漠,仿佛眼前即將爆發的不是一場決定人族歸屬的曠世大戰,而是一場再尋常不過的論道。
他就是這支隊伍的定海神針。
在他身后,度厄真人手持定風珠,氣息淵深。
再往后,上洞八仙——鐵拐李、漢鐘離、張果老等人,各自占據一個方位,隱隱結成陣勢,雖未出手,那圓融歸一的道韻已經讓周圍的虛空都開始扭曲。
他們是精英中的精英,是三教之中,最純粹的“仙”。
太玄的目光,沒有在自己人身上停留。
他越過千軍萬馬,徑直落向遠方那座雄關——汜水關。
關墻之上,殷商的玄鳥大旗在殺氣的吹拂下獵獵作響。
“廢話我想也不用多說了。”
太玄的聲音不響,卻清晰地傳入了在場每一個生靈的耳中,仿佛直接在他們元神深處響起。
他抬起手,指向汜水關。
一個簡單的動作,卻引動了天地間無窮的殺機。
“諸位。”
“覆滅商朝,扶持西岐,就在今日。”
“吼!”
回應他的,是截教弟子們狂野的咆哮。
是西方教陣中,妖族強者們壓抑不住的嗜血嘶吼。
是西岐數十萬大軍敲擊盾牌,匯聚成的鋼鐵雷鳴。
他們信心十足。
只要內部不再彼此算計,區區一個人教,就算有那位深不可測的大師兄玄都坐鎮,又能拿出多少弟子來抵擋?
拿什么來擋?
“殺!”
太玄的手,猛然揮下。
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剎那間,數百道神光撕裂天幕,截教弟子們率先發難,各種詭異刁鉆的法寶化作一道道流光,越過長空,直奔汜水關的城頭。
西方教的僧侶們則齊齊雙手合十。
“嗡嘛呢叭咪吽!”
宏大的六字真匯聚成金色的音浪,肉眼可見的梵文符號在空中生滅,這不是為了普渡,而是為了震懾神魂,瓦解敵人的戰意。
道教的上洞八仙同時出手,八道純粹的仙光沖天而起,在空中合而為一,化作一柄開天巨劍的虛影,對著汜水關的護城大陣當頭斬下!
與此同時,凡人的戰爭也已打響。
“全軍,沖鋒!”
武王姬發拔出腰間天子劍,劍指前方,他身先士卒,駕馭著戰車沖在了最前方,身后是早已按捺不住的西岐精銳,如開閘的洪水,席卷而出。
汜水關前。
太師聞仲身披重甲,須發皆張,他望著那毀天滅地般的攻擊,眼眶欲裂。
他早已將商朝最后的精銳全部調集于此。
老將黃飛虎手持金攥提盧槍,立于他的左側。
殷郊、殷洪兩位皇子,雖面有懼色,卻依舊強撐著,統領著各自的禁衛軍,守在右側。
關墻前方,黑色的商朝大旗之下,是密不透風的盾陣與槍林。
那是商朝最后的脊梁。
但是,在圣人道統的聯合攻伐面前,凡人的軍隊,顯得如此脆弱。
仙光落下,最前排的盾陣瞬間被蒸發,連帶著后面的數百名士兵,連慘叫都未發出,就化作了飛灰。
梵音掃過,無數將士神魂劇震,抱著頭顱痛苦倒地,瞬間喪失了戰斗力。
“殺!”
聞仲發出了一聲悲愴的嘶吼。
他不能退!
他的身后,是朝歌,是人族的正統!
他額上第三只神眼猛然睜開,一道黑白神光射出,竟硬生生將一道襲來的截教魔光擊潰。
他手握雌雄雙鞭,駕馭著墨麒麟,不退反進,直接沖出關隘,目標直指那位統領千軍萬馬的西岐之主,姬發!
擒賊先擒王!
“鐺!”
法寶與王者之劍碰撞,炸開一圈恐怖的氣浪。
聞仲與姬發瞬間交戰在一起。
與此同時,雙方的弟子也徹底碰撞。
截教的弟子,西方教的妖魔,道教的真仙,如同三柄尖刀,狠狠刺入了商朝的軍陣之中。
戰場,瞬間化作了一座巨大的絞肉機。
玄都大法師的身影出現在戰場中央,他拂塵一掃,便有數十名西方教弟子被卷飛出去。
可下一刻,就有三名截教的二代弟子從不同方向攻來,他們的法寶陰毒狠辣,招招不離要害。
玄都以一敵三,看似游刃有余,但眉頭卻越皺越緊。
敵人太多了。
截教、西方教、道教,三教聯軍的數量是他們的十倍不止。
趙公明、三霄、黃龍……這些人教的頂梁柱,此刻都被對方同等級的高手死死纏住,根本無法脫身。
再這樣下去,落敗只是時間問題。
玄都的壓力,前所未有。
他一記太極圖印逼退身前三名強敵,余光瞥見己方陣線又被撕開一個口子,數十名師弟喋血長空。
不能再等了!
玄都眼中閃過一抹決然。
他手中光華一閃,一枚古樸的令牌憑空出現。
令牌非金非玉,不知是何材質,上面只刻著一個玄奧復雜的“人”字。
下一刻,他體內那淵深似海的法力,毫無保留地、瘋狂地灌注進這枚令牌之中!
嗡——
令牌劇烈震顫起來,其上那個“人”字仿佛活了過來,綻放出刺目到極致的光芒。
一道光柱,自令牌中沖天而起!
它貫穿了混亂的戰場,穿透了翻滾的煞氣與烏云,直入九天云霄。
那光芒在天穹的最高點,猛然炸裂開來。
無聲的爆裂,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繼而,那片純粹的光,化作了三種截然不同的顏色,在天空之上緩緩流淌,涇渭分明。
轟隆!
天地震蕩,虛空被三道強橫無匹的氣息硬生生撕裂開三道巨大的豁口。
蒼涼古老的龍吟之聲貫穿九霄,自一道豁口之中,億萬龍族大軍簇擁著一尊尊氣息深不可測的龍族準圣,鱗甲森然,龍威浩蕩,朝著早已陷入苦戰的西岐大軍奔涌而去。
另一道豁口,厚重祥瑞之氣鋪天蓋地,麒麟一族踏著祥云而來,每一步落下,大地都為之轟鳴,仿佛承載著整個洪荒山川地脈的重量,為西岐大軍筑起一道堅不可摧的壁壘。
最后一道豁口,梧桐神火焚天,清越鳳鳴響徹寰宇,鳳族的身影遮天蔽日,每一片翎羽都流淌著不朽的神曦,她們帶來的不是毀滅,而是凈化與新生,神火掃過,西岐將士身上的傷勢與頹氣竟被一掃而空。
三族,這三個早已在龍漢初劫后便宣告退隱,幾乎只存在于傳說中的古老霸主,此刻竟聯袂而至!
“三族早已經退隱洪荒,如今出手,是妄圖出世干擾洪荒天地秩序嗎?”
一道聲音自九天垂落,不帶絲毫情感,卻蘊含著出法隨的無上威嚴。
這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戰場上的一切喧囂,每一個字都如同天道之錘,重重敲擊在所有生靈的心頭。
無數修為稍弱的生靈在這聲音下元神震顫,幾乎要跪伏在地。
“爾等速速退去,本尊可以和爾等既往不咎。”
話音落下的瞬間,虛空之中一朵金蓮綻放,光華流轉間,一位手持靈柩燈的古拙道人顯化而出。
他面容枯槁,眼神卻比星辰更亮,周身道韻流轉,自成一方天地。
闡教副教主,燃燈道人!
他的出現,讓剛剛因為三族馳援而升騰起的一絲希望,瞬間被一股更為沉重的陰霾所籠罩。
“廢話少說!”
一聲斷喝,銳利如神劍出鞘,硬生生將燃燈道人散發出的威壓撕開一道口子。
孔宣的身影一步踏出,擋在了三族大軍之前。
他身姿挺拔,面容俊美妖異,一雙眸子開闔間,五色神光流轉,竟是絲毫不受燃燈道人的氣勢影響。
“我三族要做什么,還輪不到你來多嘴。”
話音未落,孔宣的身軀已經化作一道流光,主動朝著燃燈道人沖殺而去!
沒有試探,沒有多余的語,只有最直接,最霸道的出手!
他一拳轟出,五色毫光在拳鋒之上凝聚,看似平平無奇,卻讓前方的空間寸寸塌陷,化作一片混沌地帶。
燃燈道人眼皮一跳。
好膽!
區區一個不知名號的生靈,竟敢對他這位紫霄宮中客率先出手!
他心中升起一絲慍怒,屈指一彈,指尖一縷琉璃色的火焰跳躍而出,迎向孔宣的拳頭。
這是他的本源之火,可焚萬物,可煉神魂。
然而,那琉璃火焰在接觸到五色毫光的剎那,竟如同冰雪遇陽,瞬間湮滅,沒有掀起半點波瀾。
孔…宣?
燃燈道人的腦海中飛速閃過這個名字,卻發現記憶中一片空白。
不可能!
天地間有名有姓的先天大能,哪一個不是根腳深厚,聲名遠播?他身為闡教副教主,自鴻蒙初判至今,洪荒大地上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全部都知曉。
這個孔宣,究竟是從什么地方跑出來的?
更讓他心驚的是對方的修為。
準圣!
那股圓融無暇,只差一步便可寄托虛空,證道混元的道韻,分明是準圣境界!
一念至此,燃燈道人再也不敢有絲毫輕視,靈柩燈燈芯火光大盛,照亮諸天,與孔宣激戰于虛空之上。
兩人的每一次碰撞,都引發大道法則的轟鳴。
空間在他們手下脆弱得如同薄紙,時而破碎,時而重組。
逸散出的一絲能量落在下方的大地上,便是一道深不見底的恐怖深淵。
燃燈道人越戰越是心驚。
對方的神通法術信手拈來,卻又玄奧無比,完全不屬于洪荒之中任何一個已知的傳承體系。
這讓他心中那份難以置信的感覺愈發濃烈。
久戰不下,孔宣似乎也失去了耐心。
交戰沒有多久,他身形驟然后撤,背后五根翎羽如神扇般豁然展開!
青、黃、赤、黑、白!
五色光華沖天而起,演化地火水風,流轉五行生克之理。
“收!”
孔宣口中吐出一個冰冷的字節。
下一刻,他背后的五色神光朝著燃燈道人輕輕一刷!
這一刷之下,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沒有毀天滅地的威能。
但是,燃燈道人卻感覺到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悸動,一股無法抗拒,無法理解的恐怖力量籠罩了他。
他下意識催動手中的靈柩燈,想要以此寶護身。
然而,那無物不刷的五色神光掃過,靈柩燈這件極品先天靈寶,竟然光芒瞬間黯淡,與他心神之間的聯系被硬生生切斷,朝著孔宣的方向飛去!
燃燈道人頭皮發麻!
這是什么神通?
竟然能直接刷落先天靈寶!
這簡直是克制天下所有持寶修士的無上兇器!
他亡魂大冒,再也不敢依賴任何法寶,只能夠將自身對于大道的感悟催發到極致,演化出種種玄奧神通,勉力抵擋那再次刷來的五色神光。
好在他這些年也不是在昆侖山中虛度光陰,于神通之道上提升巨大,這才能夠在那詭異神光的壓制下,堪堪與孔宣戰成平手。
可即便如此,他這位老牌準圣的顏面,也已經丟盡了。
嗡!
就在此時,一股遠超準圣,凌駕于天地之上的氣息,毫無征兆地降臨了。
整個沸騰的戰場,在這一瞬間,陷入了絕對的死寂。
無論是嘶吼的將士,還是交戰的大能,所有的動作都凝固了。
時間,空間,法則,在這一刻都失去了意義。
天穹之上,驟然有著無盡的金色光芒彌漫天際,將整個世界都染成了一片慈悲的金色。
下一刻,西方天際,一尊神人腳踏道行金蓮,面帶疾苦之色。
另一尊神人手持七寶妙樹,面帶微笑。
接引!
準提!
西方二圣,聯袂而至!
對于眾圣而,此戰就是對付周源等人的最終戰斗。
他們也已經顧不上所謂的圣人顏面了。
以大欺小又如何!
只要能夠將這場戰斗拿下就行了。
萬籟俱寂。
先前還喧囂鼎沸的戰場,此刻落針可聞。
一種無形、無質,卻沉重到足以壓垮神魂的威壓,自西方向東,緩緩浸染了整片天地。
所有人的動作都僵住了。
不是不想動,是不能動。
那是圣人之威。
準提的目光,最終落在了人群最密集的人教弟子陣列之中。他的眼神里沒有殺意,沒有憤怒,只有一種悲天憫人的憐憫,一種視萬物為可收納之物的淡漠。
這種眼神,比最凜冽的殺機更讓人遍體生寒。
他要做的,不是屠戮。
是掠奪。
“度化!”
兩個字,從準提口中吐出。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浪,這兩個字卻直接在每一位人教弟子的心神深處、紫府識海之中炸響。
天空,剎那間被無垠的金色所取代。
那不是光,而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天”。
一尊尊菩薩、金剛、羅漢的虛影在金色的天幕中浮現,口誦梵音。
那梵音初始還顯得宏大莊嚴,轉瞬間就化作億萬道細密的魔音,鉆心入腦,要將他們原本的道心、認知、記憶,全部抹去,重塑成對西方教的無上虔誠。
靠前的幾名人教弟子眼神瞬間變得迷茫,身上甚至開始逸散出淡淡的佛光。
他們的道,正在被強行扭轉。
“以大欺小,當真是不要臉皮!”
云霄一聲怒叱,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
她身側的瓊霄和碧霄,早已是滿面煞白,銀牙緊咬,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
圣人,俯瞰萬古,超脫時光長河。
他們竟然率先對小輩出手!
這徹底撕毀了洪荒大能之間心照不宣的最后一塊遮羞布。
云霄心頭一個念頭瘋狂攪動:師尊為何還未出手?
她不敢深想,也不愿深想。
此時此刻,任何一絲猶豫,都將導致萬劫不復。
“九曲黃河大陣!”
云霄三人不再遲疑。
她們心意相通,一步踏出,分立三才之位。
混元金斗沖天而起,一道玄黃之氣垂落,瞬間在眾人腳下鋪開一片渾濁的沙土。
轟!
平地起驚濤。
一條不見首尾的渾濁大河憑空顯現,卷起億萬重濁浪,那污濁的黃沙之氣沖霄而上,硬生生將那漫天梵唱、無盡佛光給頂了回去。
金色的天與黃色的河,劇烈碰撞。
佛光普照,欲凈化一切污穢。
黃河翻涌,要污盡天下神圣。
大陣瞬間鋪開,將所有搖搖欲墜的人教弟子全部庇護于其中,隔絕了那無孔不入的度化之音。
然而,準提只是面色不變地看著,似乎早已料到此節。
就在他準備再度施展更強神通,一舉壓垮這陣法之時——
嗤啦!
一聲輕微的裂帛聲響徹天際。
在準提與九曲黃河大陣之間的虛空,毫無征兆地裂開一道漆黑的口子。
一道紅影自裂口中一步踏出。
紅云道袍飄飄,神情冷峻,甫一出現,便鎖定了準提。
他手中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柄拂塵。
那拂塵通體雪白,三千拂塵絲根根晶瑩,卻散發著讓大羅金仙都心驚膽戰的鋒銳氣息。
極品先天靈寶。
紅云沒有任何廢話,手腕一抖。
“殺!”
拂塵脫手飛出,在空中轟然散開,三千白絲化作三千道橫貫天宇的白色殺芒,每一道殺芒都蘊含著斬滅法則的恐怖力量,交織成一張天羅地網,朝著準提直接罩下。
“哼。”
一聲冷哼,自準提身旁的接引口中發出。
他始終面帶疾苦,此刻那份疾苦之色卻化作了冰冷的肅殺。
接引伸出一根手指。
他的動作很慢,慢到所有人都能看清他指尖的每一絲弧度。
他朝著身前的虛空,輕輕一點。
咚。
空間,以他指尖為中心,蕩開了一圈又一圈金色的漣漪。
萬千漣漪擴散,緊接著,一尊無法用語形容其宏偉的金色大佛,自漣漪中心緩緩升起,橫亙于長空之上。
大佛面容與接引有七分相似,雙目緊閉,寶相莊嚴。
隨著大佛的出現,一股鎮壓萬古諸天的恐怖氣勢瞬間籠罩全場。
大佛緩緩抬起右掌。
一輪純粹由佛光凝聚而成的大日,在其掌心成型、膨脹。
那輪大日之內,仿佛有一個完整的佛國世界在生滅,億萬信徒在其中虔誠禱告,無窮愿力匯聚,釋放出足以焚滅星辰的驚人威能。
轟!
紅云拂塵所化的三千殺芒,盡數斬在那輪金色大日之上。
沒有聲音。
沒有爆炸。
只有極致的光與極致的鋒銳在相互湮滅。
每一道白色殺芒的消失,都伴隨著金色大日上一絲光芒的暗淡。
最終,當三千殺芒盡數消弭,那輪金色大日也光華盡失,潰散成漫天光點。
紅云的雷霆一擊,被接引風輕云淡地擋了下來。
吼!
就在此刻,一聲震徹九霄,仿佛來自太古洪荒的龍吟,猛然炸響!
這聲龍吟充滿了無盡的威嚴與暴戾,僅僅是音波,就將虛空中殘留的佛光與殺氣一掃而空。
天穹之上,一只巨大到遮蔽日月的龍首,撕裂云層,探了出來。
燭龍!
他以真身降臨了。
那龐大的真龍身軀,鱗甲開合間,都引動大道共鳴,每一次呼吸,都吞吐著海量的混沌之氣。
他的目標,是接引!
燭龍那山脈般龐大的身軀猛然一擺,龍尾裹挾著碾碎一切的物理偉力,朝著那尊橫亙長空的金色大佛直直襲去。
接引眉頭第一次微微皺起。
他再度催動法相。
大佛雙目依舊緊閉,卻有了新的動作。
但,晚了。
龍尾已至。
砰!!!
這一次不再是無聲的法則湮滅,而是最純粹、最野蠻的力量碰撞。
龍尾與大佛的法相接觸的剎那,一聲足以震碎大羅金仙耳膜的巨響傳遍洪荒。
咔嚓……咔嚓……
清晰的碎裂聲響起。
那尊由無盡佛光與宏大愿力凝聚而成的大佛法相之上,自被龍尾擊中的地方開始,一道道蛛網般的裂痕,迅速朝著全身蔓延開來。
金色的佛光從裂痕中不受控制地溢散。
接引心神劇震。
他沒想到,燭龍的肉身之力,竟霸道至斯!
沒有絲毫猶豫,接引雙手猛然掐出一道玄奧法訣。
“固!”
他背后,道行金蓮的虛影一閃而逝。
無窮無盡的金色佛光自虛空中涌來,瘋狂灌注進那尊即將破碎的大佛體內,強行將那彌漫的諸多裂痕穩固住。
大佛的氣息再度暴漲。
穩住法相的同時,接引立刻還以顏色。
大佛猛然睜開雙眼!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沒有慈悲,沒有憐憫,只有一片虛無,仿佛蘊含著宇宙生滅的終極奧義。
大佛雙手合十,再猛然向前推出。
一掌拍出,萬法相隨。
這一掌,鎖定了燭龍的真龍之軀。
面對這毀天滅地的一擊,燭龍巨大的龍目之中,沒有敬畏,只有滔天的戰意與不屑。
他怡然不懼。
龐大的龍軀不閃不避,再度以最原始、最狂暴的姿態,迎著那金色巨掌,硬撼而上!
轟隆隆!
頃刻之間,整片天穹之上,密密麻麻的黑色裂痕瘋狂滋生。
蒼穹碎裂。
無數裂縫在天幕上蔓延,交錯成網。
混沌仙島上,霧靄彌漫,其中每一縷都蘊含著足以壓垮大羅金仙的道則。
周源已經出關。
他立于洞府前,道袍無風自動,周身氣息內斂,予人不可測度之感。
他的目光穿透混沌氣流,落向仙島另一端。
那是女媧的閉關之所。
一縷縷玄黃氣息從虛空中滲透、游離,帶著薪火相傳的韻味。
人道之力。
它們不再是匯聚,而是呈現出規律,編織成網,構筑著權柄與道果。
只差一步。
周源感知到女媧正處于蛻變關口,任何擾動都可能導致前功盡棄。
他收回目光,沒有打擾。
人族戰場煞氣沖霄,他必須趕赴。
就在他身形將動的一剎。
一股威壓降臨。
并非力量壓迫,那是一種源自天地秩序的俯瞰,一種掌控萬物法理的權柄。
混沌仙島在這股威壓下呻吟,環島的混沌氣流靜止,時間與空間的概念變得模糊。
這股威壓的目標,只有周源。
周源抬頭,望向虛無。
他未運法力抵抗,任由那股能讓混元大羅金仙心神崩裂的威壓沖刷著道體與元神。
他神色平靜。
因為他知道來者是誰。
“道祖出關紫霄宮,就是為了攔我?”
他的聲音很輕,卻洞穿了死寂,帶著質詢。
話音落下。
前方虛空中,天道之力開始匯聚。
那不是光,不是暗,也不是任何已知的能量形態。
那是道則的具象,是法則的顯現。
紫色電光,金色秩序神鏈,青色造化之氣,黑色寂滅之力……無數力量交織,凝聚成一道身影。
他站在那里,便成了天地的中心。
鴻鈞。
他身穿灰色道袍,面容古拙,看不出喜怒,唯有一雙眸子,吞噬了光線與混沌。
在那雙眼睛里,沒有情感波動,只有宇宙生滅、紀元更迭的倒影。
鴻鈞的眸光鎖定在周源身上,嗓音在混沌中響起,每個音節都引動天道共鳴。
“周源,你為極品先天靈根化形,是天地異類。”
他的聲音不帶偏見,只是在陳述事實。
“但你為何要插手大劫?”
“天地大劫,非一人可攔。”
話語間,壓力暴增,鴻鈞身周的天道之力愈發濃郁,仿佛用洪荒天地的意志,來審判眼前的異數。
周源聞,嘴角牽起弧度。
那是一聲輕笑。
他清楚,鴻鈞的話語,不過是為自己的出手尋找借口。
異類,插手大劫。
歸根結底,是他的存在,超出了天道掌控,威脅到了道祖的布局。
事已至此,再說無益。
道理,只在拳鋒之上。
周源心中戰意升騰,此次閉關,他收獲頗豐,修為已至混元大羅金仙頂峰,距離混元無極大羅金仙,只差一步。
他也想看一看。
這位與天道合一,執掌洪荒權柄的道祖,修為到了何等境界!
戰!
這個念頭在心底炸開,周源不再遲疑。
嗡!
一聲震鳴,并非從空氣傳出,而是從周源的道體深處,從他的每個粒子、每個符文中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