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處地點中,一位國字臉的中年男人,身穿制服,滿臉嚴肅的走到了電腦旁。
米小米,那人怎么說?他們同意去7路公交車終點站沒?
“隊長”我剛剛打電話的時候已經和他們說了,但是不確定他們會不會去,畢竟才經歷了一場特殊事件,普通人早就已經崩潰了。
這么說,他們精神暫時還是正常的?米小米,你有沒有和他們說其他的信息,包括我們這是什么地方。
放心,隊長,只叫他們去7路公交車終點站,其他的都沒有透露給他們,但他們肯定都想活下去,這是人的本能。
“特殊事件面前,大部分的人都會懷疑自己精神出了問題,他們還能接電話就說明暫時正常。”
國字臉男人眉頭緊鎖:那行,你讓黃富貴那個人去試著接觸一下他們,切記,在沒有弄清楚他們的狀況之前,別把這里暴露出去。
我們要做的事情不是為了某一個人,而是為了社會秩序的穩定。
好的隊長,那他們的信息要不要記錄在電腦上,也是為了方便留個檔?
這個隨便你,畢竟他們經歷過特殊事件以后,就不可能再回歸正常生活,你記一下也可以,就這樣吧。
另外讓黃富貴那邊別什么都往外說,現在還不是時候。
好的,我這邊馬上聯系黃富貴……
冰冷的忙音在房間里回蕩,吳天放下話筒,塑料外殼上留下他微濕的指印。
“靠!她誰啊?還知道咱倆名字?”
胖子蹭地從床上彈起來,胸前的青銅懷表因為動作太大晃蕩著。
逆向轉動的黑色時針在燈光下泛著幽暗的光澤,發出細微到幾乎聽不見的“嗒…嗒…”聲,像某種倒計時的讀秒。
“什么‘聻叩協議’?還活下去?威脅誰呢?”
吳天卻沒說話,再次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的一條縫隙。
他看到了在那些店鋪招牌被燈光忽略的陰暗角落……一些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深灰色絮狀物,如同最不起眼的塵埃,正悄無聲息地飄蕩,緩慢地融入這看似鮮活的都市背景。
它們還是跟來了嗎。
“白隊…”吳天低聲念出這個名字。城東向陽福利院,三號床。
白隊的那張臉在腦海中浮現,就像像燒紅的烙鐵燙在責任感的神經上。他答應過的。可現在……
“去嗎?天哥?”胖子湊過來,嚎地一嗓子,給吳天嚇了一跳。
吳天和胖子對視了一眼。
活下去是人最原始的本能——對未知的恐懼和對活下去的渴望——在瘋狂撕扯。那女人…那地方…
可白隊…
吳天放下窗簾,他轉過身,看著胖子那張寫滿矛盾的臉。
左臂掌心烙印深處,那枚嵌著古老骨片的血色眼球傳來一陣冰冷的感覺,仿佛在催促,同時也在回應門外那悄然彌漫的灰色威脅。
“本能。”吳天吐出兩個字,聲音干澀卻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決絕。
“人想活,這是本能。白隊的事,得往后放放,先活下來,才有資格去完成承諾。”
吳天走到床邊,拿起自己那件沾著灰的外套穿上,動作利落,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氣勢。
準備走,明晚十點,西城區,7路公交車終點站。
胖子看著吳天那雙冰冷得近乎可怕的目光,眼睛里面燃燒的火焰被一種更沉重的東西取代了。
胖子用力咽了口唾沫,摸了摸胸口的青銅懷表,冰涼的鏈子緊貼著皮膚,帶來一絲虛假的鎮定。
“天哥!聽你的!就算是刀山火海,胖子我也跟定你了!”
……
第二天傍晚,夕陽像一塊巨大的血痂,涂抹在西城區的天空。
槐蔭路是老城區邊緣的一條背街,路兩旁有些是老房子,墻皮都剝落了一些,窗戶蒙塵,不少門口都貼著褪色的“招租”或“拆遷”告示。
越往里走,人煙越稀少,路燈也稀疏昏暗,壞了不少,投下大片大片不安的陰影。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老房子特有的淡淡霉味的氣息。
廢棄的7路公交車終點站就在槐蔭路盡頭。
站牌孤零零地杵在一片不大的空地上,鐵銹得厲害,紅白相間的油漆剝落殆盡,露出底下暗紅的鐵銹。
“7路終點站”幾個字模糊不清。站牌后面是一小片荒地,雜草叢生,幾塊破碎的水泥板散落著。
時間指向九點五十。
“媽的…這地方夠味兒…”胖子縮著脖子,警惕地四下張望,總覺得那些黑黢黢的門洞和窗戶后面藏著東西。
他胸口的懷表“嗒嗒”聲似乎比平時清晰了一點。
吳天沉默地站在站牌陰影里,左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掌心烙印傳來持續的、冰冷的灼痛感。
像一塊深埋在皮肉下的寒冰在燃燒,他銳利的目光掃過空蕩的街道和那片荒地。
“等人?”一個突兀的聲音,帶著點沙啞的煙嗓,毫無征兆地從站牌另一側的陰影里響起。
吳天和胖子悚然一驚,猛地轉頭。
陰影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這人瘦,瘦得像根竹竿,穿著一身洗得發白得西裝,皮膚是一種不健康的蠟黃色。
他的臉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毫無生氣,但白色的西裝又讓他在黑夜里特別顯眼。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臉——一張平平無奇卻很端正的方臉,但那雙眼睛…眼白部分似乎比常人多了些渾濁的暗黃,瞳孔在陰影里顯得格外幽深。
他嘴里叼著根沒燃完的煙卷,雙手插在西褲兜里,就那么歪歪斜斜地靠在銹蝕的站牌柱子上,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
“我姓黃,黃富貴。”他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整齊但顏色有些發黃的牙齒。
笑容很平常,但配上他那雙在暗處似乎微微泛著一點渾濁黃光的眼睛,總讓人覺得哪里不對勁。
“等你們一會兒了。”
胖子下意識地往吳天身邊靠了半步,壓低聲音,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天哥…這人…感覺怪怪的…說不上來…像…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