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終于來了……”
那嘶啞干澀的聲音如同生銹的鋸子,在死寂中切割著吳天的神經。
視野里,樓梯拐角處那矮小的輪廓在灰蒙蒙的色調中微微抬起了頭。
不是人的形狀,更像一團勉強凝聚的、不斷細微扭曲的陰影。
吳天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到極致,左臂的冰冷刺痛和皮膚下的蠕動感驟然加劇,仿佛在向那團陰影“致意”。
吳天強迫自己釘在原地,沒有后退,也沒有前沖,右手下意識地虛握,仿佛要抓住什么不存在的武器。
冷汗順著吳天的額角滑下,滴在冰冷的地面上,無聲無息。
“誰?”吳天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砂礫般的粗糲感,在這片詭異的黑暗中幾乎被吞噬。
陰影沒有回答吳天的問題,反而發出一陣“咯咯”聲,像是某種扭曲的笑。
那嘶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非人的、洞悉一切的嘲弄:
“容器…又見容器…可憐…可悲…”
容器?吳天心頭劇震,這個詞像冰錐刺入他的腦海。
吳天猛地想起那個噩夢——被黑暗吞噬取代的人影!
“商…之后…周…秦…漢…唐…明…”陰影的聲音斷斷續續,報出一連串朝代名稱。
陰影口里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帶著腐朽的氣息,“…都有人…如你…試圖駕馭…不屬于人的東西…”
它似乎歪了歪那不成形的“頭”,陰影的輪廓更加扭曲。
“這只手…這眼睛…不是恩賜…是詛咒…是牢籠…更是…絕望的引路人…”
陰影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尖銳的惡意:
“你…終將…被它吃空!成為…下一個…養料!深淵…在等你!無盡的…絕望…在等你!哈哈哈哈——!”
那“咯咯”的摩擦聲猛地變成一陣瘋狂而嘶啞的尖笑,在空曠死寂的大廳里瘋狂回蕩!
同時,樓梯拐角處那團陰影如同被戳破的氣泡,劇烈地扭曲、收縮。
然后在吳天血眼的注視下,“噗”地一聲,徹底消散在濃稠的黑暗里,連一絲痕跡都沒留下。
就像從未出現過。
只有那嘶啞瘋狂的尖笑余音,仿佛還粘在吳天的耳膜上,嗡嗡作響。
寒意從吳天的腳底直沖頭頂,比左臂的冰冷侵蝕更甚。
駕馭手臂和血眼的代價?深淵?絕望?被吃空?下一個養料?
巨大的恐懼和荒謬感瞬間席卷了吳天,假的!這里根本不是飼鬼人分部!
米小米的電話…陸九歌的聲音…全是假的!是陷阱?還是某種更詭異的東西在引導著他到這里來?
吳天幾乎是踉蹌著沖出這棟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鬼樓,他重新呼吸到外面帶著塵埃和尾氣味的冰冷空氣,才感覺稍微活過來一點。
吳天立刻掏出手機,手指因為殘留的驚悸還有些顫抖,再次撥打了米小米的號碼。
這一次,通了。
“喂?吳天?”米小米的聲音傳來,清晰、冷靜,帶著一絲疑惑,“你打電話干嘛,大半夜不睡覺,有什么事嗎?”
吳天的心猛地一沉:“米小米?你沒事?分部呢?
你不是打電話說分部被攻擊,需要我幫忙,被困在里面了嗎?!”
“什么?”米小米的聲音充滿了錯愕,“分部被攻擊?檔案室?
吳天,你在說什么?分部一切正常啊!我剛從檔案室出來!你是不是…做噩夢了?或者…被什么東西影響了?”
米小米的語氣帶上了一絲嚴肅的關切,“你聲音聽起來很不對勁。”
吳天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脊椎骨竄上來。
他深吸一口氣,穩住聲音:“…沒事,可能…可能是我搞錯了。陸隊呢?”
“陸隊?他就在分部啊,剛才還為了最近遇到特殊事件的人越來越多而發愁呢。你要跟他說話嗎?”
“不…不用了。”
吳天聲音干澀,“我…我可能真的需要休息一下。”
吳天掛了電話,靠在冰冷的墻壁上,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
米小米沒事,陸九歌沒事,分部沒事…那剛才的電話是誰打的?那個侏儒一樣的鬼東西又是什么?
吳天甩甩頭,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警告和尖笑。
當務之急是回去,看看胖子,看看林薇。
那個侏儒提到了“容器”!
吳天邁開步子,沿著昏暗的街道快步往回走。心緒不寧,左臂的異樣感似乎更重了。
就在他拐過一個路口,離道路還有幾十米遠時,吳天眼角的余光似乎瞥到路邊巷口的地面上,有什么東西。
不是垃圾,也不是動物。
那東西方方正正,顏色暗沉,在路燈照不到的陰影里,散發著一種死寂的氣息。
像是一個…小小的神龕?非常古舊,木質漆黑,表面似乎雕刻著模糊不清的紋路,龕門緊閉。
吳天皺緊眉頭,他下意識地停下腳步,想看得更清楚些。這東西出現的太突兀了。
就在吳天目光聚焦的瞬間,那暗沉的小神龕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倒影,猛地呈現一陣劇烈的、無聲的扭曲波動!
下一秒,它竟憑空消失了!
不是碎裂,不是沉入地下,就是那么突兀地、毫無征兆地,原地不見了蹤影!
吳天瞳孔驟縮,掌心的血色眼球瞬間開啟掃向那片陰影——空空如也!
連一絲殘留的能量波動都沒有!仿佛剛才看到的只是他精神高度緊張下的又一個幻覺。
“媽的…”吳天低罵一聲,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是幻覺嗎?還是那鬼東西的手段?
吳天不敢確定,只覺得一股煩躁和疲憊感瞬間涌上來。他加快腳步,幾乎是跑回了工業區樓下。
掏出鑰匙打開門,客廳里沒開燈,胖子房間的門關著,里面傳來游戲音效和胖子罵罵咧咧的聲音。
吳天稍微松了口氣,直接走向胖子的房間。
開門胖子,是我!
來了來了,老吳你回來了?你那邊事情解決完了沒?
吳天只是微微點了點頭,行,你回來了就成。一起玩會兒游戲?
不了,我去看看林薇那邊有沒有什么事情,你先慢慢玩吧。
吳天沒和胖子一起玩游戲,而是走向了林薇的房間門口。
林薇睡了嗎?我找你有點事,順便看看你這邊怎么樣了。
行,進來吧。房間傳出林薇的聲音。
吳天輕輕推開房門,林薇正靠坐在床頭,手里捧著一本舊書,臺燈昏黃的光線勾勒著她安靜的側影。
聽到開門聲,她抬起頭,看到是吳天,臉上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容:“回來了?事情辦完了?”
“嗯。”吳天應了一聲,反手關上門,目光卻緊緊鎖在林薇身上。
她看起來一切正常,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但眼神清澈,笑容也自然。
但吳天的心卻懸著。那個侏儒的話像毒蛇一樣纏繞著他。
他走近床邊,坐在林薇的床沿,看似隨意地問道:“感覺怎么樣?還有今天那種怪事發生嗎?”
“好多了。”今天也沒有再出現那鏡子里的東西。
林薇放下書,伸手理了理耳邊的碎發,動作自然流暢。
“就是還有點沒力氣。你臉色怎么這么差?出什么事了嗎?”
吳天盯著林薇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出任何一絲不協調。但她的眼神很平靜,帶著關切。
“沒什么,就是有點累。”吳天隨口應道,心里的怪異感卻越來越重。哪里不對勁?是她的語氣?動作?還是…氣息?
“林薇,”吳天忽然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緊繃,“你…記得自己是誰嗎?還記得…我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