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愣了一下,隨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吳天,你沒事吧?我是林薇啊,你同學啊。
你是吳天,我的同學,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林薇說著,笑容依舊溫婉,眼神清澈見底,看不出任何破綻。邏輯清晰,對答如流。完全正常。
難道真是自己神經太緊張了?吳天眉頭緊鎖,目光下意識地從林薇臉上移開,掃過房間。
就在這時,他的視線不經意地掠過床腳附近一小塊光潔的白色瓷磚地面。
昏黃的臺燈光線被瓷磚反射,形成一小片模糊的光斑。
就在那片光斑里,吳天清晰地看到了一縷極其淡薄、如同活物般緩緩游弋的…暗紅色霧氣!
那霧氣極其細微,在瓷磚的反光中幾乎難以分辨,但吳天掌心的血眼帶來的敏銳視覺和對“異常”的本能感知,讓他瞬間捕捉到了!
吳天的呼吸戛然而止。
只見那縷暗紅色的霧氣,如同一條細小的毒蛇,正順著瓷磚反射出的林薇手臂的倒影,悄無聲息地…向上攀爬!
吳天猛地抬頭看向靠坐在床上的林薇——她正微微歪著頭,臉上帶著溫婉而…略顯僵硬的微笑看著他。
她的手臂自然地放在被子上,皮膚白皙光滑,肉眼也看不到任何異樣。
但吳天的視線死死釘在那塊瓷磚的反光上。
暗紅的霧氣,已經纏繞在了倒影中林薇手臂的位置,然后…如同滲入海綿的水,無聲無息地…鉆了進去!
林薇臉上的笑容,在吳天眼中瞬間變得詭異起來。
“怎么了?一直盯著我看?”林薇的聲音響起,依舊溫和平靜,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
她甚至抬起那只在瓷磚倒影中被紅霧滲入的手臂,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臉上有東西嗎?”
這個動作!吳天的目光瞬間從瓷磚移回林薇的手臂——白皙,纖細,沒有任何紅霧的痕跡。
但吳天剛才分明看到倒影里,紅霧就是順著這只手臂的倒影鉆進去的!
幻覺?還是…那紅霧只存在于某種“倒影”或“鏡像”的層面,無法被肉眼直接觀測?
冷汗瞬間浸濕了吳天貼身的衣服。他強迫自己冷靜,不能打草驚蛇。
如果林薇真的被什么東西纏上了,貿然行動只會更糟。
“沒什么,”吳天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甚至扯出一個疲憊的笑容。
“就是覺得你臉色還是有點白,擔心你。”吳天站起身,裝作要倒水,“要不要喝點水?”
“好啊,謝謝。”林薇微笑著點頭。
吳天走到桌邊,拿起水壺倒水,背對著林薇。
他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左臂的冰冷刺痛和皮膚下的蠕動感變得前所未有的強烈,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里面被刺激得蘇醒過來。
掌心的血眼也傳來一陣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悸動,像是對某種“同類”氣息的微弱共鳴。
他端著水杯走回床邊,遞給林薇。林薇接過杯子,手指不經意間碰到了吳天的手。她的指尖…冰涼!
不是正常的涼,是一種仿佛剛從冰水里撈出來的、帶著死氣的冰冷!吳天的手下意識地縮了一下。
林薇似乎毫無所覺,小口喝著水,目光低垂,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對了,”吳天隨意地開口,目光卻銳利地掃視著林薇的脖頸、鎖骨、手臂等裸露在外的皮膚。
“剛才回來路上,看到個挺奇怪的小神龕,就在巷口,黑乎乎的,看著很舊了。你以前在見過神龕嗎?”
“神龕?”林薇抬起頭,眼神帶著一絲茫然,“沒有啊。
這附近又沒有什么住戶,沒聽說有什么廟啊神龕之類的。你是不是看錯了?
或者…又是幻覺?”她看著吳天,眼神里帶著恰到好處的擔憂。
“可能吧。”吳天含糊地應道,心卻沉得更深。
林薇的反應太“正常”了,正常得反而透著一股刻意。
而且,她用了“又”是幻覺?她怎么知道我在回來的時候經歷過幻覺?除非…
除非剛才那個詭異的電話,那個侏儒的警告,甚至那個神龕…都和她,或者和她體內的東西有關!
這個念頭讓吳天遍體生寒。
“你臉色真的很差,”林薇放下水杯,伸出手,似乎想探探吳天的額頭,“是不是太累了?要不早點休息吧?”
她的手伸過來,帶著那股刺骨的冰涼。吳天幾乎是本能地身體后仰,避開了她的觸碰。
林薇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一瞬,眼中似乎飛快地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冰冷?
但隨即又被濃濃的委屈和不解取代:“吳天…你怎么了?我就那么不受你待見嗎?”
林薇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眼眶微微泛紅,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這演技…如果是裝的,簡直天衣無縫。
但吳天左臂的刺痛和血眼的微弱悸動,以及剛才瓷磚倒影里看到的紅霧,都在瘋狂地拉響警報!
“沒有,”吳天強迫自己擠出一點笑容,聲音干澀,“就是…有點累,反應有點大。
你別多想。”吳天隨即站起身,“我去洗把臉,清醒一下。”
吳天幾乎是逃也似地沖進狹小的衛生間,反手鎖上門。
冰冷的自來水潑在吳天的臉上,稍微冷卻了一下他沸騰的神經和幾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臟。
吳天抬起頭,看向洗手池上方那面布滿水漬的舊鏡子。
鏡子里映出他蒼白憔悴的臉,布滿血絲的眼睛,以及左臂上那猙獰蠕動、已經蔓延至鎖骨下方的黑色紋路。
掌心的血眼,在昏暗的燈光下似乎也微微泛著暗紅。
吳天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突然,一個瘋狂的念頭閃過。
他猛地抬起左手,掌心對著鏡子!
血眼視野瞬間開啟!
鏡中的世界瞬間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紅霧。
鏡子里的“吳天”左臂上的黑色紋路變得更加清晰、更加“活躍”,皮膚下仿佛有無數細小的黑色蟲豸在爬行。
而掌心的血眼,在視野中如同一道流淌著暗紅巖漿的傷口,散發著微弱的、令人心悸的氣息。
但吳天的目光,死死鎖定的不是鏡子里的自己,而是鏡子倒映出的…衛生間門外的那一小塊空間!
通過鏡子,吳天看到門外,林薇不知何時已經從床上下來了,正無聲無息地站在衛生間的門外!
林薇低著頭,頭上的黑發垂下來遮住了她的臉,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
更讓吳天頭皮發麻的是,在血眼視野下的鏡中倒影里,林薇的身體周圍,正繚繞著一層極其淡薄、卻無比清晰的…暗紅色霧氣!
那霧氣如同有生命的薄紗,緩緩流動,絲絲縷縷地從她的發梢、衣角滲透出來,又緩緩地收攏回去,仿佛是她身體的一部分!
而霧氣最濃郁的地方,正是林薇心口的位置!
“咚咚咚…”衛生間的門被輕輕敲響。
林薇那溫婉中帶著一絲怯懦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吳天…你沒事吧?在里面好久了…”
這聲音,此刻在吳天耳中,無異于地獄傳來的呼喚!
吳天死死盯著鏡中倒影里那繚繞的紅霧和門外靜立的身影,左臂的劇痛和冰冷幾乎要將他撕裂。
血眼傳來的悸動感更強烈了,仿佛在與門外的“東西”產生著某種詭異的共鳴。
怎么辦?沖出去?血眼和這被詛咒的手臂,對付得了門外那被紅霧徹底滲透的“林薇”嗎?
還是…這本身就是那“絕望引路人”預的開端?
冷汗,順著吳天的鬢角滑落,滴在冰冷的洗手池邊緣。
鏡子里的吳天,臉色慘白如紙,眼神中充滿了掙扎、恐懼,以及一絲被逼到絕境的瘋狂。
門外,是未知的恐怖;門內,是同樣在侵蝕他自身的深淵。
吳天緩緩放下對著鏡子的左手,血眼視野關閉。
鏡中的紅霧和門外靜立的身影瞬間消失,仿佛從未存在。只有那輕柔的敲門聲,還在持續。
“吳天?你說話呀…”門外的林薇聲音帶上了一絲焦急。
吳天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壓下翻騰的恐懼和左臂的劇痛,擰開了門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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