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沉入左臂那片灰白的死寂,像一塊石頭墜入冰封的湖。
沒有波瀾,沒有聲響,只有一種絕對的、令人靈魂戰栗的“空”。
這不是麻木,是更徹底的“無”,仿佛這截手臂,連同它所連接的半邊身體,都正在從“存在”的名單上被悄然劃去。
我放棄了所有抵抗,任由這股冰冷的“無”順著經脈逆向蔓延,侵蝕著我殘存的意識邊緣。
思維變得遲緩,像生銹的齒輪。
恐懼還在,但被一種更深的、近乎認命的平靜覆蓋。
老陳他們驚恐的低呼變得遙遠,露營燈的光暈在視野里扭曲、黯淡。
我“看”著防空洞深處那片蠕動的黑暗,不再將其視為威脅,而是……一個可能通往終結,也可能通往某種扭曲“答案”的……入口。
用盡最后一點驅動身體的力氣,我推開老榮試圖阻攔的手,拖著那條如同外掛冰柱的左臂,一步一步,朝著“啞井”的方向挪去。
每一步,左臂那灰白的死氣就“活躍”一分。
不是躁動,而是一種……共鳴般的“舒展”。
仿佛回到了某種熟悉的環境,與井中那片蠕動的黑暗產生了無形的呼應。
空氣中那令人作嘔的惡臭,此刻聞起來竟帶著一絲……詭異的“親切”?
井口越來越近。
那片蠕動的黑暗仿佛察覺到了我的靠近,以及我左臂散發出的、純粹的“外道”氣息。
低沉的喘息和咀嚼聲停止了。
黑暗的蠕動變得更加劇烈,如同沸騰的瀝青。
一股遠比之前更加龐大、更加凝練的吸力,混雜著無盡的怨毒和一種難以喻的……“審視”,牢牢鎖定了我。
沒有巨手伸出。
那粘稠的黑暗本身,如同活物般,從井口向上“流淌”而起,在我面前凝聚、塑形……
最終,化作一張巨大的、沒有具體五官的、完全由流動的黑色物質構成的……“臉”?
這張“臉”懸浮在井口上方,空洞的“眼眶”部位,是兩個不斷旋轉的、深不見底的漩渦,正“注視”著我。
更準確地說,是注視著我那散發著同源死氣的左臂。
一種冰冷、混亂、充滿了古老惡意的意念,如同無形的觸須,嘗試突破我意識的最后防線,直接鉆入那片灰白的死寂領域。
同源……之骸……
為何……攜此……污穢……歸來……
汝……非……彼等……
斷斷續續的、仿佛由無數破碎靈魂嘶吼拼接而成的意念,直接在我腦海炸響!每一個音節都帶著侵蝕靈魂的冰寒和瘋狂!
它在對我說話?!
它認識這死氣的來源?!
“彼等”是誰?“碑”組織?還是別的什么?
我想開口,想詢問,但嘴唇像是被凍住,發不出任何聲音。
只能被動地承受著這股充滿惡意的意念沖刷,感覺自己的意識像狂風中的殘燭,隨時會徹底熄滅。
然而,就在我的意識即將被這恐怖的意念洪流沖垮的剎那——
一直沉寂的、破損的靈臺“門”扉,似乎被這外來的、極具侵蝕性的惡意刺激到了最深處,竟然……再次傳來一聲極其細微、卻異常清晰的……
“咔嚓”。
不是碎裂。
是某種……一直被隱藏的、更深層的東西……被觸動、被撬開了一絲縫隙?
緊接著,一股與我左臂死氣同源、卻更加古老、更加純粹、更加冰冷的“空洞”之力,如同沉睡了萬古的兇獸,猛地從門扉那新出現的縫隙中……蘇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