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穿著唐裝,仿若老派賬房先生的老板,撥弄算盤的手,停頓了一下。
他緩緩地抬起頭,那雙看起來總是瞇著的精明無比的眼睛,第一次完全睜開了。
他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沈學峰一遍。
就好像在看一件,稀世的古董。
半晌。
他才從柜臺下面,拿出了一塊古樸的刻著一個“天”字的木牌,放到了桌面上。
“樓上,左轉,盡頭。”
沈學峰拿起木牌,沒有多說一個字,轉身就朝著二樓的樓梯走去。
直到他的背影,徹底消失在樓梯的拐角。
那個唐裝老板,才拿起了手邊一部紅色的老式轉盤電話,撥出了一個只有一個數字的號碼。
“魚。”
“進網了。”
……
二樓的走廊鋪著厚厚的地毯,踩在上面聽不到絲毫的聲音。
走廊的兩側,掛著一些看不出年代的字畫。
這里安靜得讓人心慌。
沈學峰的腳步很穩。
他的心跳也一如既往的平穩。
他走到了走廊的盡頭看到了那扇,掛著“天字一號房”牌匾的厚重的紅木門。
門,是虛掩著的。
里面似乎有隱隱約約的古琴聲傳來。
他沒有敲門。
他只是伸出手輕輕地推開了那扇門。
包廂很大。
裝修得古色古香。
正對著門的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南江市最繁華的中央商務區。
現代的摩天大樓與這古樸的房間,形成了一種極度詭異的視覺上的沖突。
一個穿著一身灰色中山裝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臉上帶著一副金絲眼鏡看起來溫文爾雅,卻又透著一股子深入骨髓的倨傲的老者,正端坐在窗前的茶臺旁專心致志地烹著茶。
他的身邊沒有站著任何人。
就好像他就是這間屋子里,唯一的主宰。
他沒有看沈學峰。
他只是用一把精致的竹夾,將沸水沖燙過的茶杯一一擺好。
動作從容不迫優雅得好像不是在烹茶,而是在完成一件神圣的藝術品。
沈學峰的視線卻落在了那個老者,放在手邊的手機上。
那是一部通體漆黑沒有任何標志的手機。
款式和自己母親趙君黎用的那一部一模一樣。
福伯。
沈學峰的心里瞬間就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他不動聲色地關上門,走到了茶臺的對面靜靜地坐了下來。
福伯依舊沒有看他。
他只是將第一泡沖出來的茶水緩緩地倒掉了。
“年輕人,性子不要這么急。”
“好茶就像人生,都需要慢慢地品。”
“急于求成只會糟蹋了茶葉也過不好這一生。”
沈學峰沒有說話。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用一種近乎于炫技般的手法,將第二泡茶水斟入了兩個小巧的白瓷杯中。
茶香四溢。
福伯端起其中的一杯遞到了沈學峰的面前。
“嘗嘗。”
“今年的雨前龍井專供的。”
“外面有錢也買不到。”
沈學峰端起了茶杯。
他卻沒有喝只是看著茶杯里那幾片上下沉浮的嫩綠的茶葉。
“我不是來喝茶的。”
福伯端著茶杯的手,在空中微微停頓了一下。
他臉上的笑容也淡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