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子里一眾人都不由朝門口望去。
但見趙承曦背光而立,身形高大挺拔,周身氣勢凜冽。一雙黑眼睛閃著點點鋒銳的光芒,叫人不敢直視。
鋪子里的劍拔弩張因為他的到來頓時消失殆盡。
“時宴……”
樂陽沒了方才的陰鷙,對著趙承曦露出笑意。
“表哥!”
倪妙之也不像剛才那樣目中無人,嬌著聲音喊了一聲。
桑棠晚沒有開口,只含笑看著趙承曦。
趙承曦目光從她身上掠過,落在樂陽臉上。
樂陽被他看著,居然有些緊張:“時宴,你……”
“若再來鬧時,你藏在城西的東西我會即刻敬獻給陛下。”
趙承曦面無表情地出。
樂陽的臉色瞬間白了,她張了張嘴過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怎么知道……”
那里藏的是武器和甲胄。
她那皇帝弟弟對她還算不錯。奈何他是個徹頭徹尾的昏君,如今朝政一半被閹人掌握著,一半被宰相任坤掌握著。
她藏著那些東西并不是為了謀反,而是想著萬一有一日皇帝保不住她,或是江山傾覆,她可以拿來自保。
她驚恐至極。嘉正帝治國沒本事,用的也都是些奸臣,可對于謀反之事卻尤其看重。要是知道她藏著那些東西,絕不會顧及什么姐弟之情,肯定會下令立刻將她處死。
她藏的極其隱秘的東西,除了親信無人知道,趙承曦到底怎么發現的?
“你不必管那么多。”趙承曦淡漠道:“回去吧,以后不要再來。”
“你為了她,威脅我?”
樂陽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復雜的情緒在心頭翻滾。
之前,她對趙承曦做過那么過分的事,趙承曦沒有哪一次像今日這樣。
他就這么在乎桑棠晚?
趙承曦巋然而立,不不語。
“走!”
樂陽帶著怒氣快步往外走。
“我再問你一次,我到底是誰家的孩子?”
趙承曦忽然出。
樂陽聞頓住步伐,回頭張狂地笑道:“你還能是誰的孩子?當然是我的孩子,是我親生的。別妄想查出什么了!你是握著我的把柄,但你休想我說出什么來。大不了我死,你什么也查不到!”
她說到后來,癲狂地大笑起來。趙承曦能拿捏她又如何?他照樣不敢讓她死。
桑棠晚不由看向趙承曦。
樂陽雖然不肯說,但真相已經呼之欲出。她方才這番話便證明趙承曦的出生另有隱情。
難道正如他們所猜測的那樣,趙承曦是楚大將軍的兒子?
趙承曦神色半分不動,仿佛沒有聽到樂陽的話。
樂陽帶著倪妙之很快便去了。
“你……”
“你……”
桑棠晚和趙承曦齊聲開口。
“你先說。”
趙承曦開口。
桑棠晚道:“也沒什么。其實,你沒必要把趙青繼續留在我這兒……”
趙承曦起的作用是蠻大的。但他不可能一直護著她,她也不會總依賴他的。
今日之事,對簿公堂也就多花些功夫,她還是有把握贏的。
“我只是為了叔母的囑托。”
趙承曦轉身往外走。
“喂!”桑棠晚往前跟了兩步:“你剛才想說什么還沒說呢?”
趙承曦回頭看她一眼:“自己當心些。”
桑棠晚應了一聲,看著他的背影眸底閃過笑意。
此事過后,桑家布坊又恢復了往日的熱鬧。
客人來來回回、討價還價的,仿佛之前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過。
因為要出云釉棉給其他鋪子,染坊得增加人手,運貨送貨也要找人,還要雇車。
桑棠晚更是忙得昏天黑地,有時候連吃飯都顧不上。
這日,辛媽媽特意燉了燕窩雞絲粥,非逼著桑棠晚吃完睡個午覺,才肯讓她繼續到前頭去忙。
“慢慢地,多吃點。錢賺得再多,也沒有一個好的身體重要。”
辛媽媽在一旁盯著她吃飯。
“媽媽,我身子好的。”
桑棠晚咽下口中的粥朝她笑。
“哪里好了?從銅官出來那陣子就瘦了,到現在也沒養回來。”辛媽媽嗔怪地看她:“以后必須每天按時吃飯。”
桑棠晚乖巧地點頭答應:“我知道了,媽媽。”
她要是不答應,辛媽媽非得啰嗦死她不可。
“小姐,前頭來了個中年男子,非要見您。”
盼夏進來報信。
“男子?”桑棠晚停住筷子:“他可曾說他是誰?”
辛媽媽也覺得奇怪:“哪里來的男子?”
買衣裙布匹的多數是女子。就算有男子來,也是和家中夫人或是女兒一起過來。
很少會有男子單獨來布坊買東西。
“不認得。”盼夏搖頭:“不過他說他認得您,讓您過去有話說。看穿戴像富貴人家來的。”
“我去看看。”桑棠晚放下吃了一半的粥。
“你吃完再去!”辛媽媽追著她。
“別讓貴客等著急了。”桑棠晚擺擺手:“我回來再吃。”
“這孩子。”辛媽媽無奈。
桑棠晚隨著邵盼夏回到前頭,徑直進了招待貴客的那一間房。
看到桌邊坐著的人,她眼底閃過一絲驚訝,上前行禮:“見過駙馬。”
來的人竟然是樂陽長公主的駙馬張志恒。
張志恒她自然是認識的,畢竟當初她和趙承曦定過親,張志恒也算是他未來的公爹。
不過,張志恒是被迫和樂陽成親的,他和樂陽關系并不好,且他壓根不理趙承曦。就好像沒有趙承曦這個兒子一樣。
所以,桑棠晚和他并不熟悉。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登門。
“不客氣,來坐吧。”
張志恒手中折扇一合,朝她抬了抬手。
他能被樂陽相中強行成親,樣貌自然是極好的。所以人到中年,卻仍然相貌堂堂,威武不凡。
“駙馬請吃茶。”
桑棠晚抬了抬手。
張志恒看著她問:“你是否很好奇我為何突然登門造訪?”
“是有此疑惑。”桑棠晚也不矯情,當即點頭認了:“不知駙馬所為何事?”
張志恒打量她兩眼,忽然問道:“你一個女兒家在京城開鋪子,少不了有人欺負吧?我聽說樂陽今日帶著安湘來過?”
“是來過。”桑棠晚點頭微笑道:“這些都是在所難免的。”
做生意嘛,總會有人眼紅。
她從小到大沒少見識這些事,早就見怪不怪了。
“你倒是淡然。”張志恒打量她兩眼道:“我看你頗為順眼,想認你做個干女兒,你意下如何?”
他手指輕敲桌面,等著桑棠晚的回答。
桑棠晚聞一時怔住。
張志恒要認她做干女兒?是要給她撐腰的意思?還是有別的什么目的?
她和張志恒又不熟悉,這事兒還是要謹慎些好。
“如何?”
張志恒見她不說話,追著問了一句。
桑棠晚醞釀著語氣道:“我娘在世的時候說過,認干親要找算命先生合……”
她很快找到一個合理的借口。
“你不必多。”張志恒擺了擺手中的扇子,打斷她的話,笑著道:“我也并非非認你做干女兒不可。要緊的還是你愿不愿意。不愿意也不要緊。什么時候你愿意了,或是有什么為難的事,可以拿這個去找我。”
他說著取出一個玉制的信物放在桌上。
桑棠晚驚訝地看他。
張志恒還是真想幫她?可她和張志恒非親非故的,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你不必胡亂憂心,也不用多想,只要知道我對你沒有惡意就行。”張志恒起身道:“我先走了。”
“我送您。”
桑棠晚跟了上去。
張志恒走后,桑棠晚連著想了好幾日,始終猜不透張志恒的用意。
*
轉眼便入了夏。
“桑姑娘。”趙青樂顛顛地跑來和桑棠晚說話:“胡致軒等了幾個月,結果絲綢價格穩定,比他囤貨的價格還低一成。他拿全部家當還借了錢莊的銀子,囤了那么多貨。現在已經開始著急了,到處找人問要不要綢緞。”
“活該。”桑棠晚聽著這消息心里好不痛快。
可等了不短的時間了,總算等到這一日。
“他還在外頭散布謠呢。”趙青又道:“說是您故意針對他,做局害他。”
“是又如何?”桑棠晚冷哼:“有本事他報復回來。有沒有替我打聽糧食的事?”
這幾個月她賺得可謂盆滿缽滿。還了趙承曦五萬兩白銀,手里還剩下不少。
她打算用這筆錢收購一些糧食,和云釉棉一起走漕運試試。
“打聽了,您吩咐的事屬下怎會不盡心?”趙青笑道:“要派人下去,去盛產糧食的地區收購糧食,能賺得更多。”
桑棠晚蹙眉道:“那……還得運回來,運費也是銀子。”
“算上運費,也是從產糧地區收購更劃算。”趙青隨即給她算起運費來。
桑棠晚點頭:“倒也是……”
“桑棠晚,你給我滾出來!”
門口,胡致軒忽然咆哮著跑進來。
原本喧鬧的鋪子頓時一靜。桑棠晚和邵盼夏幾人,包括鋪子里的客人都不由朝胡致軒望去。
“胡致軒,好端端的你發什么瘋?”
桑棠晚不客氣地開口。
她心里已然在笑了。胡致軒沉不住氣,綢緞賣不掉,眼看著就要血本無歸。可不就是得發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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