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白在前頭引路。
桑棠晚看已經過了書房,不由問:“你家主子在哪兒呢?不在這里?”
她抬手指了指書房的方向。
趙白回身笑道:“主子在飯廳,姑娘請隨我來。”
桑棠晚聽了覺得挺稀奇的:“這府上還有飯廳呢?”
趙承曦時常忙碌,吃飯都是在書房隨意吃點。
以至于她以為這宅子沒有飯廳呢。
“有的。”趙白笑著回:“這就到了。”
他說著推開門。
桑棠晚抬眸打量。
飯廳地方挺大,里面沒有太多的裝飾,看著簡潔大方。
趙承曦正背對桌子站在窗邊往外瞧,不知在想什么。
幾個月不見,他似乎瘦了些。
聽到動靜,他回過身來。
“趙承曦,我回來啦。”
桑棠晚笑著走進飯廳。
她一眼望見桌上諸多的菜肴,入目都是她愛吃的,且色香味俱全。邊上放著一壇果酒,碗筷酒盅都擺得妥帖細致。
趙白出去帶上了門。
“坐。”
趙承曦看她。烏濃的眸子猶如秋潭,閃著點點細微的光芒,深不見底。
大手緩緩攥起。
“今天的飯有點正式的嘛。”桑棠晚笑著坐下朝他說話,隨意自在。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閃著狡黠。
他今兒個穿得真好看。
皎玉白色的圓領襕衫,高挽子午髻,矜貴的人比往日少了幾分清冷的距離感,像書院里讀書的少年郎,看著似乎有點好親近。
從前,她最喜歡他穿白色。
經常糾纏著叫他穿給她看。
而他嫌白色不夠穩重,很少穿出去。也就在她面前偶爾穿一穿。
這人今日是開竅了?
“嗯。”
趙承曦提起酒壺,給她倒了一盅果酒。
“石榴雪泡酒,有一股甜甜的香。”
桑棠晚端起酒盅,嗅了嗅琥珀色的酒液,清澈的眸子微微瞇起。
酒也是她喜歡的。
她不吃烈酒。只愛花酒、果酒這些甜滋滋的酒,和吃糖水一樣。
但她平時是不吃酒的,還不如吃些果飲子。因為她酒量差,果酒用不了幾盅就會醉。
好在她酒品好,吃醉了也不鬧事,最多也就是喜歡說話,累了找個地方呼呼大睡。
趙承曦望著她道:“特意為你準備的。”
他抿唇,所有情緒都被他牢牢克制在漆黑的眸底。
“有心了。”
桑棠晚嘬了一口,彎眸笑笑。
他居然肯將特意為她準備的這樣的話宣之于口,這倒是稀奇。
“對了,這個給你。”
她想起來,取出一沓銀票放到他跟前。
趙承曦低頭看著,并未拿起。
“我不是還欠你五萬兩銀子嗎?”桑棠晚解釋:“這里是三萬兩,我先還你這么多。余下的兩萬兩,過些日子我手里有了,就給你拿過來。”
早點將這些銀子還清,她也好輕松一些。
畢竟無債一身輕。
趙承曦看著銀票沒有說話。
“還有這個。”桑棠晚取出兩塊金條來,笑吟吟地遞給他:“是我給你的利息。”
她并沒有將手中的金條伸到趙承曦面前。
來時,她想過了。
拿兩根金條來意思意思一下,也好讓趙承曦心里舒服。以趙承曦的性子,不會收她錢的。
但出乎她意料的一幕出現了。
趙承曦居然伸手接了她那兩根金條。
桑棠晚驀地睜大眼睛,活像只受驚的狐貍。
不是,他怎么一點也不推辭,就這么收下了?
下一刻,趙承曦終于說話了。
桑棠晚正要笑著將金條接回來,再說幾句漂亮話。
趙承曦所說的話卻叫她面上笑容瞬間凝固住。
趙承曦說:“就這些?”
桑棠晚才彎起的眸子瞬間瞪圓了回去。
他說什么?
兩根金條,他還嫌少。
這還是她知道他不會收,才特意拿的。
誰能想到他居然收下了,而且還嫌少?
“你想要多少?”
她忍不住脫口問了一句。
趙承曦眸底閃過笑意,看著她道:“我若沒記錯,當初你從我這里拿銀子的時候,是不是說要給我分幾成股來著?”
“沒有。”桑棠晚矢口否認,下意識拔高了聲音:“我提了,可是你當初說不要,然后就沒有分。如果分給你股,那咱們也沒有簽下文書,要怎么算賬?我最多只能給你利息。”
這是怎么回事?
從前不都是視金錢如糞土嗎?現在怎么還貪起財來了?
趙承曦看著她不說話。
“趙承曦,你是不是遇見什么事情了?”桑棠晚想了一會兒道:“你要真的差銀子,我可以借給你,利息……”
她看著趙承曦手里的金條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要是收了這兩根金條,那她也要收他同樣的利息。
他不收,那她的利息也就算了。
“利息什么?”
趙承曦問她。
桑棠晚瞪他一眼,炸毛貓似的。喊她來吃飯,弄了一桌子好菜,原來在這兒等著她呢?
明擺著的事,這還用問嗎?
他分明是明知故問。
過分!
趙承曦默不作聲地將手里的金條放回她面前。
“我的利息也不要。”
桑棠晚盯著眼前的兩根金條,語氣頓時緩和了許多。
趙承曦就該這樣才對嘛。
“我不用銀子。”
趙承曦淡淡出。
桑棠晚狐疑地看他:“那你方才這是哪一出?”
“逗你的,吃飯。”
趙承曦提起酒壺給她滿上。
桑棠晚“噓”了一聲:“一點都不好玩。”
他還會逗人玩了。今兒個看外頭太陽也沒打西邊出來啊。
“吃吧。”
趙承曦給她布菜。
桑棠晚也不客氣,提起筷子挑著自己喜歡的吃起來。
出去這么久,要說還是京城的東西好吃。
不過,也可能因為她打小是在京城長大的,這些年吃來吃去,還是覺得從小吃慣了的東西好吃。
趙承曦不怎么吃,只是耐心地給她布菜。
“欸?”桑棠晚吃了個半飽,想起來問他:“胡綠夏的事,你查到眉目了嗎?她現在人在哪里?胡致軒有沒有再重新開鋪子?”
這事兒她出去幾個月,便惦記了幾個月。
本以為胡綠夏死定了,不想她居然是個有靠山的。
能把死囚從大牢里換出來,胡綠夏這個靠山說不位高權重她也不信。
不過,她倒是沒有擔心過事情最后的結果。
她相信趙承曦,沒有什么事是趙承曦辦不成的。
趙承曦垂下眸子,緩緩搖頭。
“暫時沒有頭緒。”
桑棠晚停住筷子看著他。
漆黑筆直的眼睫覆下,遮住他眼底的情緒。
趙承曦的喜怒從不在臉上,幾乎沒有人能看出他的想法。
但她能感覺到。
“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不想告訴我?”
她開口問。
之前他們一起去大牢的時候,趙承曦說能順著線索查下去。
這都好幾個月了,以趙承曦的能力不可能什么也查不出來。
只能是查到了,但是不想告訴她。
趙承曦沒有說話。
桑棠晚又問:“是不是和你的老師有關系?”
她經常想這件事,雜七雜八地想過許多。
辛媽媽是極為膽小的人,又不怎么跟外頭的人接觸。不知道辛媽媽怎么會認識任坤。
娘說,辛媽媽是在她出生前幾日到桑家的。
到了桑家一直深居簡出,不和外面的人打交道,十分本分。
但辛媽媽卻那么害怕任坤。
只能是辛媽媽在到桑家之前就認識任坤。
從辛媽媽的反應看,任坤絕不是什么好人。
加上獄卒說進死牢要任坤或是皇帝的準許,皇帝或許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
真正不讓人進去的人是任坤。
趙承曦查到了自己老師頭上,自然不好告訴她。
所以趙承曦不肯說出實情,就顯得合情合理了。
“此事我需要細查。”趙承曦道:“你別著急,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好。”
桑棠晚見好就收,也不多。
對付任坤,她不是對手。
只能多賺銀子,以后依情況行事。
趙承曦默默給她布菜。
“你怎么不吃?”
桑棠晚問他。
“不怎么餓。”
“陪我吃幾盅。”桑棠晚舉起酒盅對著他:“就當是給我接風了。”
她臉兒酡紅,一雙烏眸濕漉漉地將他望著。
“好。”趙承曦端起酒盅與她碰了一下:“給你接風。”
桑棠晚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放下酒盅道:“再來。”
兩人吃起酒來。
桑棠晚與他說著沿途的見聞,又說起自己要成為大晟首富的宏偉志向。
酒逐漸上了頭,她話多起來,也越發肆無忌憚。
趙承曦陪她吃酒,吃的還是果酒,自然是面不改色。
他目光落在她臉上,不時點頭或是“嗯”一聲回應她。
桑棠晚臉兒紅透了,一貫清澈的眸子泛點霧氣,迷蒙起來,有些醉了。
“你嗯什么嗯?我說得對不對?”
桑棠晚偏頭醉眼蒙眬地看他,兩手托著腮。
“對。”
趙承曦點頭。
桑棠晚湊近,盯著他瞧了一會兒,忽然笑起來。
趙承曦不由看她。
“趙時宴。”桑棠晚伸出纖細綿白的手,去摸他的臉。
趙承曦沒有絲毫避讓的動作,由著她將手摸上來,垂下長睫,柔和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桑棠晚臉兒透紅,抿著唇笑。
一只手摸不夠,還將另一只手也放了上去,捧著他的臉。
“你真好看。”
她湊得更近了一些。
趙承曦眨眨眼,沒有說話。
桑棠晚皺起眉頭道:“你老實說,今天特意穿得這么好看,是不是想勾引我?”
這是她進門就想在心里的話。
這會兒吃醉了酒,隨口便說出來了。
趙承曦垂了眉眼,耳尖紅了。
“心虛了?你就是勾引我,不然為什么要穿我喜歡你穿的白色?”
桑棠晚抬起他下巴。
趙承曦被迫和她對視。
“上次的牙印呢?”
桑棠晚指尖輕輕觸摸他唇瓣。
趙承曦喉結微滾,眸色逐漸深邃。
“好了?”
桑棠晚捏著他唇瓣輕揉,嘻嘻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