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嘶啞的要求,在崩塌的空間中回蕩。
朱淋清的身體僵住了。她看著張帆,那個被黑色紋路覆蓋,從七竅中滲出黑血的男人。他的要求荒謬,瘋狂,且致命。
“你瘋了?”她脫口而出,“秩序碎片的力量與寂滅之力完全相反!兩種力量在你體內碰撞,你會瞬間化為齏粉!”
“我沒瘋……”張帆的喉嚨里發出咯咯的聲響,像是被什么東西卡住了,“我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他的身體在劇烈顫抖,扭曲的手臂上,崩裂的肌肉纖維下,黑色的寂滅之力與他自身的力量正在一場無聲的戰爭。他體內的“黑洞”正在瘋狂吞噬“海洋”,但海洋太過浩瀚,他的黑洞隨時可能被撐爆。
“我需要一個錨點……一個坐標!”他艱難地組織著語,意識在痛苦的浪潮中浮沉,“一個與寂滅完全相反的東西,才能讓我在吞噬它的同時,不被它同化!”
朱淋清無法理解這種瘋狂的邏輯。這無異于為了撲滅一場大火,而引爆一座火山。
“我憑什么相信你?”她向后退了一步,秩序碎片的護罩光芒更盛,“你現在這個樣子,和那些‘寂’有什么區別?我把碎片給你,你轉頭就會殺了……”
“我不是它!”張帆猛地咆哮,聲波混合著寂滅之力,將她面前的護罩沖擊得泛起劇烈的漣漪,“它想抹掉我,把我變成它的傀儡!但我……是張帆!”
那些已經蔓延到他眼角的黑色紋路,在此刻,竟真的被逼退了一寸。那雙被血色和黑色侵染的眼睛里,透出一股不屬于“歸墟”的,純粹屬于他自己的意志。
“你沒有選擇。”張帆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卻帶著一種詭異的平靜,“這座塔在崩潰,整個世界都在被它拖入‘歸墟’。你和我,都得死。把碎片給我,我們還有一線生機。”
朱淋清的內心在天人交戰。理智告訴她,眼前的男人已經是個怪物,他的話一個字都不能信。可她體內的秩序碎片,卻在微微發熱,似乎在回應著什么。她能感覺到,張帆體內的那股寂滅之力,雖然狂暴,卻與她之前遇到的所有“寂”都不同。它……有核心,有“自我”。
“你想要,就自己來拿!”朱淋清突然做出了決定。她沒有將碎片交出去,反而催動了秩序之力。
透明的護罩收縮,光芒凝聚在她的掌心。她沒有逃,反而向前一步,主動走向了那片力量風暴的中心。
張帆的動作停滯了。他沒料到她會這么做。
“你……”
“我不會把它給你。但我可以……借給你。”朱淋清的表情決絕,“如果你的意志輸了,我會立刻引爆秩序碎片。我們一起消失,總好過讓這個世界多一個更恐怖的怪物。”
她的話音未落,那只凝聚著純粹秩序之光的手,穿過狂亂的能量,按在了張帆的胸口。
轟——!
兩種截然相反的本源力量,在張帆的體內正面相撞。
那不是疼痛。疼痛這個詞,已經不足以形容張帆此刻的感受。他的意識,他的靈魂,他存在的概念,在這一刻被徹底撕碎了。
一邊是終結一切的“寂滅”,一邊是維系萬物的“秩序”。
它們沒有中和,沒有抵消。它們以張帆的身體為戰場,展開了更高維度的戰爭。
張帆的身體消失了。
不,不是物理意義上的消失。而是在他的感知中,那個正在分崩離析的塔頂,那個表情決絕的女人,那柄發出悲鳴的斷劍,全都消失了。
他的意識被從軀殼中強行剝離,進入了一片無法用語描述的領域。
這里沒有光,也沒有暗。沒有上下,也沒有左右。這里是“源海寂滅”的核心。
無盡的虛無,終結的本意,化作冰冷的浪潮,從四面八方涌來,要將他這一點格格不入的“自我”徹底融化、抹平。
“放棄吧。”一個宏大的意志在他腦海中響起。不是語,而是直接的概念傳遞,“回歸虛無,才是最終的歸宿。”
“你是誰?”張帆的意識凝聚成一個模糊的人形,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我是‘歸墟’,是‘寂’,是萬物的終點。”那個意志回答,“你,是我選中的使者,是我行走于世間的代行者。接受你的宿命。”
無數的畫面涌入張帆的腦海。
他看到了一個又一個的世界,在“寂”的意志下走向終結。繁華的文明化為塵埃,璀璨的星辰歸于黯淡。一切都被拉入永恒的死寂。
“這就是你的目的?純粹的毀滅?”張帆的意識體發出了質問。
“這不是毀滅,是凈化。”偉大的意志糾正道,“宇宙在膨脹,生命在泛濫,秩序在固化。它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錯誤。我將修正這個錯誤,讓一切回歸最初的、最完美的狀態——無。”
張帆沉默了。他無法反駁。從某種角度來說,這個意志的邏輯是自洽的。
“那你呢?你又是什么?”張帆反問,“你自詡為終結,可你的存在,本身不也是一種‘有’嗎?”
偉大的意志停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