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像是被砂紙磨過。
“……你唱的?”
孟聽雨的心,猛地一跳。
果然。
是因為那首歌。
是他們的記憶,在試圖沖破牢籠。
可是,太危險了。
他現在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這種劇烈的沖擊。
她的臉上,不敢流露出絲毫異樣,只是維持著平靜的表情,聲音放得極輕極柔。
“是……”
“哄念念睡覺的。”
她選擇了隱瞞。
她不敢告訴他,那首歌,是他教給她的。
她怕這個事實,會成為又一根導火索,再次點燃他腦海里那片危險的區域。
顧承頤定定地看著她。
他試圖從她平靜的眼眸里,尋找些什么。
尋找那個在月光下為他包扎傷口的,模糊的剪影。
可是,什么都沒有。
她的眼神,清澈,坦然,只有關切,沒有秘密。
那個一閃而逝的畫面,已經像風中的沙,徹底消散了,只留下一陣陣尖銳的,后遺癥般的鈍痛,和一種莫名的,巨大的失落感。
他太累了。
累到沒有力氣再去思考,再去追問。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沒有再問下去。
也沒有從她的懷里退開。
反而,像是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將全身的重量,都交付給了她。
他的臉,輕輕地,貼著她溫暖的身體。
孟聽雨感覺到他細微的動作,身體微微一僵。
她正想開口說些什么。
耳邊,卻傳來了他幾不可聞的,帶著濃濃倦意的聲音。
“別停。”
孟聽雨的指尖,頓了一下。
她聽到他用一種更加低啞的,幾乎是請求的語氣,又說了一句。
“繼續按。”
靜默。
漫長的幾秒鐘靜默后。
他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從喉嚨深處,擠出了最后三個字。
那聲音,輕得幾乎要消散在空氣里,卻又清晰地,一字一句,烙印在孟聽雨的心尖上。
“……很舒服。”
次日清晨的陽光,帶著一絲清冷的暖意,穿過顧家餐廳巨大的落地窗。
空氣中,安靜得能聽見銀勺輕碰瓷碗的細微聲響。
孟聽雨將一碗色澤溫潤的粥,輕輕放在顧承頤的面前。
她的目光,不著痕跡地,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
他今天起得很早,已經換上了一絲不茍的白襯衫,發梢還帶著未干的水汽。
可那身干凈利落的裝扮,卻掩不住他眉宇間一抹深重的倦色。
他眼下的青影,比昨天更重了一些。
清晨刮胡子時,大概是心不在焉,下頜處還留下了一道極細微的血痕。
孟聽雨的心,被輕輕刺了一下。
昨晚那場突如其來的劇痛與記憶閃回,對他身體的消耗,遠比表面看起來要大得多。
這具被常年病痛掏空的軀殼,就像一架運行了太久,零件早已脆弱不堪的精密儀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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