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不懂那些專業的名詞。
但他看得懂王主任那張如同見了鬼一樣的臉。
他精心布下的局,他引以為傲的,用權勢和金錢構筑的陷阱,在這個男人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他甚至都沒有動用顧家的權勢。
只是用了他最不屑,也最嫉妒的東西。
——他那顆無與倫比的,恐怖的大腦。
一種前所未有的屈辱感,混合著滔天的嫉妒,狠狠地,攫住了齊越的心臟。
王主任的身體,已經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他再也不敢有半分猶豫,雙手捧著那個牛皮紙文件袋,幾乎是用一種朝圣般的姿態,恭敬地,遞到了顧承頤的面前。
他的腰,深深地彎了下去。
連稱呼,都在不自覺間,改變了。
“顧工,請您過目。”
他湊近了些,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蚊子般的聲音,顫抖著補充了一句。
“報告絕對權威,數據精準到小數點后六位,無人……敢動。”
顧承頤伸出手,接過了那個決定了無數人命運的文件袋。
袋子很薄,很輕。
他修長的手指,捏著文件袋的一角,沒有立刻打開。
他的目光,終于從王主任身上移開,緩緩地,落在了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的齊越身上。
那一眼。
沒有憤怒,沒有不屑。
只有純粹的,絕對的,冰冷的漠視。
就像人類,看著一只腳下徒勞掙扎的,聒噪的螻蟻。
然后,他操控著輪椅,轉身。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沒有一絲多余的動作。
他從始至終,都沒有對齊越,說一個字。
因為,他不配。
無聲的碾壓,才是最極致的羞辱。
顧承頤推著輪椅,從齊越的身邊,擦身而過。
他沒有回頭。
孟聽雨抱著念念,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后。
她走過齊越身邊的時候,甚至沒有偏過頭去看他一眼。
仿佛他真的,只是一團無足輕重的空氣。
直到他們的背影,即將消失在玻璃門外。
齊越才猛地回過神來。
他死死地,攥緊了拳頭。
手背上,青筋暴起。
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的皮肉里,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那雙琥珀色的眼眸里,再也沒有了平日的玩世不恭,只剩下被徹底激怒的,瘋狂的陰鷙與嫉妒。
傍晚。
顧家正廳的空氣,沉重得如同凝固的琥珀。
夕陽的余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將名貴厚重的紅木家具切割成明暗交錯的幾何形狀,光影之中,連空氣里的浮塵都清晰可見,緩慢而壓抑地舞動著。
那座從前朝傳下來的西洋座鐘,黃銅鐘擺規律地左右搖晃,每一次“滴答”,都像一記重錘,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座無虛席。
這是顧家近幾年來,人員最齊整的一次。
顧老太太捏著一串紫檀佛珠,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嘴唇翕動,卻念不出一句完整的經文。
魏淑云端坐在她身旁,那身精心定制的香云紗旗袍,此刻像是裹在身上的枷鎖,讓她坐立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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