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應該憤怒,應該羞恥,應該立刻將這對騙子母女掃地出門嗎?
為什么會問出這種問題?
所有人的動作都停滯了。
魏淑云伸向蘇晚晴的手停在半空,顧老太太顫抖的指尖也凝固了,連顧衛國那如山般沉穩的身形,都出現了一絲微不可查的僵硬。
孟聽雨抱著女兒的手臂,那股因為“野種”二字而繃緊的力道,緩緩松懈了一分。
她的心跳,在這一刻,反而平復了下來。
她抬起眼,看向那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
他依舊是那副清冷孤僻的模樣,仿佛世間萬物都無法在他心中掀起波瀾。
可那雙投向蘇晚晴的眼眸,卻像極北之地永不融化的寒冰,里面沒有任何情緒,只有純粹的,能將人靈魂都凍結的漠然。
顧承頤沒有再看蘇晚晴。
他的視線,甚至吝于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
修長的手指,從那份被他反扣在桌面上的報告下,輕輕滑過。
然后,他抬起了手。
一個極輕,極隨意的動作。
手腕一抖。
那份決定了無數人心情的牛皮紙文件,如同一個被主人隨手丟棄的無用之物,帶著一道輕微的破風聲,從光滑的黃花梨木桌面上,精準地滑了出去。
它越過半個客廳的距離,不偏不倚地,停在了蘇晚晴面前的紫檀木茶幾上。
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那聲音不大。
卻像一記無形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蘇晚晴的臉上。
比任何羞辱的語,都來得更加刻骨,更加殘忍。
他甚至,不屑于親口對她解釋。
蘇晚晴的呼吸,猛地一窒。
她的視線,不受控制地,被那份白色的文件牢牢吸住。
燈光下,那份報告的第一頁,正安靜地,攤開在她的面前。
最醒目的位置,用加粗的,冰冷的黑體字,寫著一行結論。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她的眼球上。
“在排除同卵雙胞胎、近親等因素后,支持顧承頤為顧念念的生物學父親,親權概率為99999。”
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
那個數字,像一個黑色的,旋轉的漩渦。
瞬間將蘇晚晴所有的理智,所有的驕傲,所有的算計,全都吞噬得一干二凈。
她的眼前,一陣發黑。
耳邊,是嗡嗡的,尖銳的鳴響。
世界在旋轉,在崩塌。
她身體里的所有力氣,都被那一串冰冷的數字徹底抽干。
她引以為傲的家世,她精心維持的名媛形象,她篤定的,關于顧承頤身體狀況的“事實”,在這一刻,都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雙腿一軟,她整個人,狼狽地,向后癱倒在柔軟的沙發里。
“不……”
她張了張嘴,喉嚨里發出一聲嘶啞的,破碎的氣音。
“不可能……”
那張化著精致妝容的臉,此刻血色盡褪,白得像一張紙。
瞳孔渙散,嘴唇無意識地翕動著。
“這不可能……他明明……”
她的話,再也說不下去。
而正廳的另一端,凝固的空氣,終于在這一刻,被徹底引爆。
“是……是真的……”
魏淑云的身體晃了一下,捂著嘴,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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