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體,猛地向后弓起,額角的青筋瞬間暴起。
劇痛。
一種尖銳的,撕裂般的劇痛,從那個被按壓的點,轟然炸開。
像一把燒紅的錐子,蠻橫地,刺穿了那層麻木已久的血肉,狠狠地扎進了神經的最深處。
沉睡了太久的神經,在這樣粗暴的刺激下,發出了痛苦的尖嘯。
顧承頤的眼前,瞬間一片發黑。
冷汗,從他的毛孔里,爭先恐后地涌出,幾乎是立刻,就浸濕了他額前的碎發。
他死死地攥住身下的床單,手背上,骨節根根凸起,因為過度用力而呈現出一種駭人的青白色。
他想掙扎,想躲開。
可那個女人的手,像一把鐵鉗,牢牢地固定著他的腿,不給他一絲一毫逃離的機會。
孟聽雨看著他痛苦的樣子,心也跟著揪緊。
她知道會很痛。
但她沒想到,他的反應會如此劇烈。
她手下的力道,下意識地,就想減輕幾分。
可張教授那張嚴肅的臉,和他斬釘截鐵的話,又在耳邊回響。
“他的經絡,早已壞死、堵塞,就像一條條干涸淤積的河道。”
“普通的手法,根本沖不開這些頑固的淤泥。”
“必須用剛猛的手法,以痛攻痛,才能破而后立。”
孟聽雨咬了咬牙。
她收起了眼中所有不忍,只剩下身為醫者的冷靜與決絕。
她的手指,非但沒有放松,反而加重了力道,開始以一種特定的頻率,進行揉按。
顧承頤的呼吸,變得粗重而散亂。
他緊閉著雙眼,長長的睫毛,因為痛苦而劇烈地顫抖著。
汗水順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滑落,滴在深色的床單上,洇開一小片暗色的水漬。
整個房間里,只剩下他壓抑的喘息,與她指節按壓時,發出的細微聲響。
時間,在這樣極致的痛苦與專注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孟聽雨的額頭,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保持著一個姿勢,用盡全力去按壓一個幾乎沒有反饋的身體,對她的體力,也是一個巨大的考驗。
她換了一個穴位。
陽陵泉。
這是疏肝利膽,舒筋活絡的要穴。
當她的手指再次重重落下時,顧承頤的身體,又是一陣劇烈的顫抖。
這一次,他連悶哼聲都發不出了。
他只是死死地咬著自己的嘴唇,那原本淡色的唇瓣,很快就被他咬出了血,一股鐵銹般的腥甜,在口腔里彌漫開來。
他不能出聲。
他不能在這個女人面前,暴露出任何軟弱的哀嚎。
這是他身為一個男人,最后,也是最可悲的驕傲。
孟聽雨看到了他唇角的血跡。
她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地攥住,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手上的動作,終于有了一絲微不可察的遲滯。
她真的,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而就在這一瞬間。
一只冰冷,卻又因為用力而帶著滾燙溫度的大手,猛地抓住了她正在施力的那只手腕。
孟聽雨一驚,抬起頭。
顧承頤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
那雙深邃的墨色眼眸里,此刻布滿了痛苦掙扎的血絲,眼底卻燃燒著一簇近乎瘋狂的,暗黑的火焰。
他的嘴唇,翕動了一下。
從喉嚨深處,擠出了兩個沙啞到極致的字。
“重一點。”
孟聽雨徹底愣住了。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看著他,那張因為劇痛而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寫滿了偏執與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