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陛下有沒有再提起此事?”元老夫人面露森然,“仔細想想,這很重要。”
宋子豫搖頭,肯定道:“沒有。”
他想了想,又道。
“宮中太醫診斷季嶸為癔癥,這之后朝臣們覲見過一次,不過孫兒不在其中,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元老夫人敲了敲拐杖,立即道:“派人去打聽!”
宋子豫愣了愣。
自有印象起,他還是第一次見元老夫人緊張成這樣。
“祖母不必過于擔憂,聽說季嶸的癔癥已經控制住了,陛下不許人妄加議論,朝中已經無人敢提起此事了。”
“況且苗疆人就算膽大包天,也不敢在京中施展禁術,這就是季家人在胡亂語!”
元老夫人看著他義正辭嚴的表情,無聲地嘆了口氣,擺手道:“你下去吧,打聽到消息,第一時間來通知我。”
“另外,不管何人問起苗疆之事,你都要回答毫不知情,懂嗎?”
宋子豫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揣著一疊銀票出了門。
他離開后,元老夫人才徹底沉下面色。
一旁的吳嬤嬤更是慌張,忍不住道:“老夫人,陛下不會有所察覺了吧?”
“難說。”元老夫人沉吟道:“現在要盡快探聽到陛下的態度。”
當年苗疆與大雍開戰時,景元帝尚幼,對苗疆秘術不甚了解。
只是順從著先帝的遺志,禁止苗疆人入京。
至于會不會將季嶸的事懷疑到自己的頭上,尚未可知。
不過有一件事,她很確定。
當初大雍與苗疆的戰斗十分慘烈,苗疆最終雖然歸降,卻極力為自己的子民留了條生路。苗疆人沒經歷屠殺,只是被驅散,失去了故土,散落在了大雍各處城池,村落。
多年來,落地生根,繁衍子孫,與大雍人無異,身份難查。
吳嬤嬤感慨道:“先皇打了勝仗,卻沒有屠殺無辜,也算是仁慈。”
“仁慈?”
元老夫人嘲諷一笑。
“當時大雍若敢下令屠城,苗疆人必定奮起反抗,背水一戰,宋家軍也討不得好去。”
她眼神幽微,冷聲道。
“先皇,到底是畏懼苗疆的力量的。”
所以直到先皇故去,雖時常有苗疆人打著復仇的旗號生亂,朝廷也只是出兵鎮壓,并未趕盡殺絕。
就是怕把暗藏的苗疆人逼急了,魚死網破。
如今兩相安生了多年,元老夫人料定,朝廷不會輕易觸碰苗疆這個禁忌。
隔日,宋子豫帶回的消息更是印證了她的猜測。
聽說那日在御書房,許多臣子提起季嶸病情和苗疆的聯系,都被景元帝一口否決了。
元老夫人心里踏實了不少。
吳嬤嬤也松了口氣:“太好了,看來陛下沒相信季淮川的說法,就更不可能懷疑到咱們府上了。”
“話雖如此,最近行事要格外低調,最好遠離皇宮,免得生出什么意外。”元老夫人道,“昭華公主的生辰宴…”
“您不想去參加了?”
“顧氏很有心機,不親眼盯著,終歸不放心。”
元老夫人權衡再三,下了決心。
“大不了到時謹慎些,早去早回,應當不會有事。”
很快,到了裴棠生辰當日。
被幽禁過日的顧玉容終于被放了出來。
她穿著新做的丹砂織錦海棠襖,頭插鎏金簪,打扮得華貴氣派,笑容卻有些僵硬。
額上的傷口已經愈合,雖然施了厚厚的脂粉,仍能看出細微的疤痕。
再加上連日的擔憂恐懼,她氣色枯槁,眼下泛著黛青,早已不復曾經的意氣風發。
在將軍府門口,她遇見了多日未見的姜綰。
一襲青荷碧波裙,烏黑油光的墨發綰成云髻,皮膚白皙透亮,耳垂上戴著雙珠玉流蘇耳墜,行走間流光溢彩,叫人移不開眼。
穿戴簡單,卻處處透著矜貴。
“姐姐,好久不見了。”顧玉容眼底一暗,聲音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聽說姜綰進了趟大牢,她心中暢快得很,以為終于能看到姜綰憔悴落魄的模樣。
如今一看,面前人雪膚花貌,似乎比從前更惹眼了。
若不是梳著婦人發髻,單看容貌,甚至像是哪家的貴女小姐。
門前停著輛富麗寬闊的馬車,一美婦人正撩開簾子,朝著石階上的姜綰揮著帕子,口吻親切地喊道。
“姜妹妹,快上來。”
顧玉容一眼便看出,這是吏部尚書的夫人孫氏。
看模樣,她與姜綰的關系甚是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