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堂木猛地一拍,那清脆的響動讓整個漓風樓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二樓高處懸掛的那塊巨大白幕之上。
幕后燈火搖曳,將一切都籠罩在一片神秘的昏黃之中。
宋濂老先生并未露面,只有他那蒼勁的話語從幕后傳出,每一個字都帶著沉甸甸的分量,砸在眾人心頭。
“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國分爭,并入于秦。及秦滅之后,楚、漢分爭,又并入于漢……”
開場白是眾人熟悉的《三國演義》篇頭,但隨著宋濂的話語,白幕上出現了一個孤傲的人影。
那人影頭戴三叉束發紫金冠,體掛西川紅棉百花袍,身披獸面吞頭連環鎧,腰系勒甲玲瓏獅蠻帶。雖只是黑色的剪影,但那股睥睨天下的氣概,透過薄薄的幕布,直刺人心。
“哇!”
“這是誰?好生威武!”
樓下有人忍不住低呼。
不等宋濂介紹,一個看過新版話本的士子就激動地站了起來,指著幕布叫喊。
“是呂布!溫侯呂布!手持方天畫戟,騎赤兔馬!跟書里畫的一模一樣!”
此話一出,滿堂嘩然。
話本插畫上的英雄人物,竟然真的“活”了過來。
宋濂的話語適時響起,帶著一股金戈鐵馬的氣息:“虎牢關前,呂布連斬數將,無人能敵!只見他橫戟立馬,大喝一聲:‘誰敢來戰!’”
幕布上,那呂布的人影猛地一揚手中的方天畫戟,動作矯健有力,充滿了爆發感。
寂靜。
滿堂賓客,無論是站著還是坐著,全都屏住了呼吸。
他們被這前所未見的形式徹底鎮住了。
就在此時,一聲暴喝炸響。
“燕人張翼德在此!”
一道稍顯粗獷的人影沖上白幕,手中一桿長矛舞得密不透風,直取呂布。
“是張飛!”
“丈八蛇矛!”
觀眾中立刻爆發出興奮的喊叫。
幕布之上,兩個黑影瞬間戰作一團。
那不再是靜止的圖畫,而是真切的搏殺。
在陸淵的親自調度下,幕后的數名伙計操控著皮影人偶,配合得天衣無縫。
張飛的長矛每一次突刺,都迅捷而兇狠。呂布的畫戟每一次格擋,都沉穩而霸道。
人偶關節靈活,動作流暢,每一次兵器的碰撞,都有專人敲擊金屬片模擬出清脆的交擊響動,伴隨著急促的鼓點,讓所有人的心臟都跟著一起狂跳。
“好!”
“打得好!”
一樓的看客們已經忘了什么文人雅士的身份,攥著拳頭,大聲叫好。
二樓三樓雅間里的士子們,也紛紛探出身子,全神貫注地盯著那片小小的白幕,仿佛那里就是決定天下歸屬的虎牢關戰場。
徐文遠站在側面,雙手死死扒著欄桿,指節因為用力而繃緊。
他原本七上八下的心,此刻只剩下無與倫比的震撼。
他看向不遠處的陸淵。
陸淵很平靜,雙手負后,只是安靜地看著幕布,偶爾對幕后的伙計做一個微小的手勢,調整燈光的角度或是人偶的位置。
那份從容,讓徐文遠狂跳的心安定了許多。
“這……這就是皮影戲?”徐文遠喃喃自語。
這何止是戲?這簡直是妖術!能把人的魂都勾進去!
戰場上,張飛與呂布斗了五十余合,不分勝負。
宋濂的話語再次拔高:“關云長見三弟酣戰,心中焦急,拍馬舞刀,前來助戰!”
一聲高亢的馬嘶,又一道人影加入了戰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