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就坐在那張寬大的黃花梨木書案后,身著一襲素色常服,正全神貫注地批閱一份公文。他沒有抬頭,只是從筆墨間隙中,淡淡地說了一句。
“坐。”
陸淵依在下首的客座坐下。那是一張硬木椅子,沒有軟墊,坐上去便讓人不自覺地挺直腰背。
書房內很安靜,靜得能聽見窗外微風拂過竹葉的沙沙聲,以及張居正手中那支朱筆畫過紙張,仿佛利刃裁冰的細微聲響。
婢女悄無聲息地奉上茶,又悄無聲息地退下。茶是普通的雨前龍井,入口微苦,回味甘醇,一如其主。陸淵端著茶杯,目光平靜地打量著這位大周朝的擎天之柱。他鬢角已有些許風霜,眼下有淡淡的青黑,顯然是長期勞心所致,但那握筆的手,卻穩如磐石。
一杯茶的時間過去,張居正才終于放下筆,將批閱完的公文歸入一摞,抬起了頭。他的目光銳利如鷹,仿佛能洞穿人心,審視著陸淵。他沒有問陸淵文寶齋的事,也沒有提鄉試的策論,那些似乎都只是不值一提的過場。
“你最近,鋒芒太露。”
這是他說的的簡評。這些人,無一例外,全是寒門出身,或家道中落的中立派才俊。評語中“才華橫溢”“文筆老辣”“頗有見地”等贊譽不絕于耳。
“這些人,都是本屆會試中才學出眾之輩。但他們勢單力薄,在京城沒有人脈根基,很容易被那些勛貴子弟結成的圈子排擠,甚至在考場之外用各種手段打壓。”
張居正走回書案后,重新坐下,目光灼灼地看著陸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