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文柏會意,一揮手。
幾名黑甲衛士將一口沉重的木箱抬了上來,重重地頓在地上,發出沉悶的巨響。
箱蓋打開,里面不是金銀,而是一摞摞碼放整齊的賬本。
“諸位。”
錢文柏拿起最上面的一本,朗聲開口。
他的每一句話,都在死寂的大堂里回響。
“開平五年,冬,涼州總兵陳屠夫,克扣軍餉三萬七千兩,致使冬衣未能及時下發,邊軍凍斃一百二十三人,凍傷三百余人。”
“此為戶部下撥錢糧文書,此為陳屠夫上報朝廷‘戰死’的名單。”
錢文柏將兩份文書高高舉起。
堂下,一名年長的都尉身體晃了一下,他的兩個侄子,就是那年冬天“戰死”的。
“開平六年,春,陳屠夫倒賣軍械,將朝廷調撥的精鐵長刀五百柄,鐵胎弓三百張,經由白馬關商道,賣與異族黑水部,獲利一萬兩千兩。”
“同年秋,黑水部以精鐵長刀破我軍陣,斬殺我涼州將士七十八人。”
錢文柏又拿起一本賬冊。
“此為兵部武庫司出庫單,此為黑水部商人的畫押供狀。”
堂下的騷動更大了。
士兵們可以不在乎誰當總兵,但他們不能不在乎自己的兄弟死在自己人的兵器下。
“開平七年……”
錢文柏一條條宣讀下去,每一條罪狀,都對應著一筆血債,都對應著這些年涼州士兵們挨過的餓,受過的凍,流過的血。
那名獨眼將領的咆哮,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他臉上的蠻橫變成了灰敗。
“夠了。”
陸淵終于開口。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緩步走下臺階。
他走到林錚身前,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
林錚解下腰間的佩刀,雙手奉上。
陸淵握住刀柄,走向那還在叫囂的獨眼將領。
“罪證確鑿,按律當斬,以儆效尤!”
話音未落,刀光一閃。
一顆人頭滾落在地,腔子里的血噴出數尺之高,濺了旁邊幾名將領一臉。
大堂之內,瞬間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血腥鎮住了。
不等眾人反應,陸淵將帶血的刀扔回給林錚,吐出兩個字。
“行刑。”
三百名黑甲衛士齊齊上前一步,舉起了手中的火銃。
“砰!砰!砰!”
連綿不絕的轟鳴聲在大堂內炸開,濃烈的硝煙瞬間彌漫。
陳屠夫和他剩下的那些心腹死忠,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就被密集的鉛彈打成了篩子,軟軟地倒在血泊里。
雷霆手段,徹底擊潰了所有人的僥幸。
大堂內外,數千名軍官士兵,鴉雀無聲,只有火把燃燒的噼啪聲和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
陸淵走回主位,坐下。
他拿起一方嶄新的總兵大印。
“張校尉。”
張校尉一個激靈,雙腿發軟地走出隊列,跪倒在地。
“末將在!”
陸淵將那沉重的銅印,隔空拋了過去。
張校尉手忙腳亂地接住,那冰冷沉重的觸感讓他渾身一顫。
“從今日起,你便是涼州總兵。”
陸淵又點了另外幾名昨夜最早投誠的校尉的名字。
“王都-->>尉,你暫代副總兵之職。”
“李參將,你掌管軍法。”
一套清晰的班底,在血腥中迅速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