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并未多想。
他只想到,可能是同一個廠里的工友,相互幫助而已。
又可能是劉技術員也跟他一樣熬了夜,精神萎靡不振罷了。
她丈夫走到病床前,為譚流椰掖了掖被角,又穩了穩點滴瓶子,小心地把譚流椰那只扎著針頭的手,半掩在被子角邊。
她丈夫心疼地安慰著譚流椰:“流椰,你睡吧。睡一覺就好了。你可不能病啊,你一病,我就六神無主。哦,對了,你哥哥可能等會也會過來。你睡一覺醒來,你哥哥也來了。”
譚流椰沒動,看似是累極了。
劉技術員機械性地走出醫院的大門,心底里空落落的,連往哪個方向走,他都提不起半點興致。
沒了譚流椰,他感覺走哪個方向都一樣。
哪個方向都沒有譚流椰!
這世上,怎會有那么多無奈的事呢
唉,這老天爺,也不知他怎么弄的?盡弄出一些世人無奈的事兒來。
真是——歌不成歌,調不成調。
風雨瀟瀟愁多少?
劉技術員仿若幽魂般游走,路過一個水果攤,看見那攤子上賣的雪梨時,劉技術員那飄浮的思緒,立即聯想到譚流椰平時吃雪梨的可愛樣子。
劉技術員怔怔地站在水果攤前。
他的眼前,仿佛看見譚流椰滿嘴流汁的傻樣兒,劉技術員情不自禁地笑了。
水果攤大姐見這男人在自個攤前一個人發笑,不禁在心里嘆道:
唉,好好一個年輕小伙子,咋就精神不正常呢!
這年頭,精神病患者是越來越多咯!
水果攤大姐見劉技術員一直在呆呆地發笑,便大聲地問道“哎,小伙子,你是要買什么水果嗎?你看,我們這的水果品種齊全,新鮮水靈。”
見劉技術員下意識地望向她攤位上的雪梨時,馬上又問道“你是要買雪梨嗎?這雪梨今早剛到的貨,甜得很,水份兒特足。你看,個頭也大。咬一口,甜滿腔。吃一口,火氣瀉。來,這是方便袋,是你自個挑還是我幫你挑?”
劉技術員接口說道“哦,我來挑吧!”
水果攤大姐把方便袋子遞給了劉技術員,自個忙乎去了。
劉技術員提著一滿兜的雪梨,來到譚流椰的病房前,站定。
劉技術員是知識分子,自然知曉看病人送梨子,有點不太好的寓意,但想到譚流椰喜歡吃,也就不在乎這些細節了。
劉技術員也沒敲門,徑直推門進去。
不是劉技術員不懂禮貌,而是他想到譚流椰的丈夫在里面,他就心里不舒服,他又哪里想去敲什么門?
譚流椰丈夫見劉技術員提著一大袋子水果返回,臉上堆滿笑容地連連說“劉師父,您太客氣了。”
劉技術員不置可否。
他的眼睛瞟都沒瞟她丈夫一眼,眼睛只望向病床上的人。
他把雪梨放在床頭柜上,見譚流椰睡著了,不便打擾,又徑直走了。
她丈夫盯著劉技術員離去的背影,愣怔半晌,心底莫名地感到一陣緊張。
究竟緊張什么他自己又答不上來。
他心底里有一種強烈的焦灼感,就好像,小時候他拿著心愛的玩具,有小朋友總是想要來搶自己手里的玩具的那種感覺。
她丈夫又望了望病床上睡著的妻子,恍惚間,他竟然感覺到妻子非常陌生。
陌生到,仿佛自己從未擁有過她一樣;
又陌生到,他連自己也認不清自己這到底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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