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崇被保舉為燕北郡地方軍營指揮使,盡管在養傷卻沒有落下公務,也學著龐巡檢那一套。
他派心腹手下前往軍營接管軍隊整頓。結果讓他氣得不輕,這郡城兵馬都監就是個廢物。
郡兵疏于操練,參差不齊,多有地痞流氓充數。
新官上任,軍營唱反調的不少。
這回冒風雪送糧食,張指揮就把其中刺頭兒拽上同行。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
廂軍都頭王驊近來心情不好,可說是甚為惡劣。
他本是個潑皮無賴,被強征入廂軍中湊數。靠著一張嘴能說會道,拉攏關系,連連升職。
本以為靠著溜須拍馬,巴結董都監。有望能夠提為副指揮。再孝敬打點,說不得能扶正。
奈何,從天降下一個張崇,直接走馬上任指揮。而且此人有本事,性格剛正不阿,與他犯沖。
這不,天寒地凍不在營房烤火,卻被拿來護送什么糧食?還是前往動輒砍人的煞星軍寨里去。
王都頭憋了一肚子火,缺德事干多了,看誰都像與自己不對付,對這批流民同行很不放心。
途中,他多次向張崇進,覺得流民會拖累行程,還可能有危險。甚至混雜奸細勾結韃子。
“無防,咱們裝備精良。”張崇斜著眼回應:“這群可憐人衣衫襤褸,瘦弱不堪,怕個鳥啊?”
這一趟風雪護糧之行,本就是他有意安排的。就是想讓這個無賴投資知難而退,自行滾蛋。
王都頭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見,心里罵著娘。把火氣撒在流民身上,更是格外警惕地盯著流民。
尤其是對幾個青壯年男子,盤問得格外嚴格,語氣也生硬得很,就差明說你是韃子奸細。
幾個壯小伙吃人嘴短,笑臉相迎,不跟他一般見識過,
流民們喝了熱粥,又跟著車隊走,精氣神稍微好了一些。隊伍里,陸續有人議論,如抵達軍寨做點什么?會是什么待遇?會不會有吃的?
唯獨有個沉默寡的中年漢子石老三,一直緊緊護著一個破舊的工具箱,時不時還會伸手比畫幾下,嘴里念念有詞,看著有些古怪。
他這奇怪的動作立刻引起了王都頭的注意。他盯著箱子,疑心藏了兇器,盤問時語氣嚴厲:
“你這箱子里裝的什么?鬼鬼祟祟的!”
可石老三滿腦子都是改良弓弩,只敷衍擺手。
“沒什么,別煩我。”
這副油鹽不進的態度,瞬間點燃了王都頭的火氣。
“好你個不知好歹的!竟敢不配合盤問,看來這箱子里果然有問題!”
他說著就要伸手去奪石老三的工具箱。
石老三也急了,喝斥著,死死把箱子往身后藏。
兩人一推一擋,眼看就要吵起來,沖突一觸即發。
這時,后面一輛馬車追上來,林婉兒掀起車簾,笑著打圓場:“王都頭,他許是怕生,您別多心。”
王都頭哪敢得罪郡守之女?訕訕收回了手:“是我誤會了。”轉頭又狠狠瞪了石老三一眼。
流民中,有個機靈的小男孩叫虎子,之前凍得縮在隊伍后面,現在有了點力氣,開始跑前跑后,很是活潑。
他對張崇麾下軍士身上的鎧甲和腰間的刀劍,既害怕又好奇,總是偷偷盯著看。
林婉兒看到后,拿出自己的絲綢手帕,輕輕幫虎子擦掉臉上的雪水和泥垢,又從包裹里拿出一塊雪花糕遞給他。
孩子接過糕點,最初的恐懼漸漸被好奇取代,眼神也亮了起來,嘰嘰喳喳說著并州那邊狀況……
隊伍又往前走了兩三里路,眾人忽然發現了一條奇特的道路。
路面上的積雪只有薄薄一層,像是被人特意清掃過一樣。
路面又硬又實,車馬走在上面,速度一下子快了不少。
往遠處望去,鐵血軍寨的輪廓漸漸清晰起來。流民們眼中閃過激動,呢喃著“終于到了”。
還沒走到軍寨近前,就聽到寨外傳來震天的殺喊聲。
只見數百名兵卒在風雪中操練,陣型變幻有序,刀光在雪地里閃著冷光。
還有大隊騎兵策馬奔騰,馬蹄聲像雷聲一樣,卷起漫天雪浪。
再往遠處看,好多勞力分隊編組,喊著整齊的號子。
有的跟著兵卒一起訓練,
有的在修建屋舍,有的在鏟雪清道、修筑冰墻。到處都是繁忙的景象,一點沒有寒冬的蕭條。
軍寨瞭望塔上的哨兵早就發現了他們。
很快,低沉的號角聲響起,通報著他們的到來。
十余騎精銳騎兵從寨中疾馳而來,問清楚他們的身份和來意后。
一騎轉身返回軍寨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