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安額頭冒冷汗,忙拱手陪笑:“將軍所極是!將軍英明!”
他心里卻慌得厲害。
這位將軍沒進堡,只轉一圈就察覺其中端倪。不愧是飛虎衛照將軍提拔之人,果然可怕!
“畢竟這河面還是打滑的嘛!”秦猛語氣帶了戲謔,眼神卻冷。
王善等人頓時哄笑,笑聲刺耳。
他們天天去界河踩冰探承重,摔了無數跤,凍腫了手,馬崴了腿。
現在竟有人拿河面冰封當借口,明擺著必有蹊蹺。
黃安身子一抖,頭垂得更低。
秦猛沒再理他,心里已然清楚:
朝廷設堡看中地利,可地利需人力、物力、糧秣支撐;
坐鎮人選更是關鍵,有能力者能守得固若金湯,若像黃安這般庸碌,再雄的堡也會破敗。
秦大壯說黃安“穩重謹慎”,實則是膽小怯懦。
貪沒軍餉已經是板上釘釘!
甚至不排除勾結韃子——這種猜測還需證實。
秦猛突然岔開話題,止住想辯解的黃安,指向遠處河灘:“黃隊將,那些人在做什么?”
朔風里的河灘上,十多個單薄身影佝僂著腰,握鐵鑿子砸冰面,冰屑飛濺,偶爾傳來歡呼。
“回將軍,是堡民趁冰沒凍太厚,鑿冰摸魚蝦貼補。”
黃安眼神閃爍,聲音更苦:“今年韃子越境頻繁,田里糧食來不及收,堡內存糧已不足半……”
話未說完,女人凄厲的哭聲陡然響起。
“大人!為民婦做主啊!”
原來,秦猛率隊巡視的消息一傳開,不少堡民已悄悄聚攏在路邊觀望。
人群中,一個裹著破棉襖、露著補丁的婦人突然沖破圍觀的人墻,瘋了似的往前撲。
黃安臉色驟變,身后兩名兵卒立刻策馬要阻攔。
“滾!”烏維沉聲道,屁股往馬側一挪,寬厚的身子直接擋住了兵卒的去路。
王善、王良等人的眼神瞬間凌厲如刀,手已下意識按在了腰間刀柄上。
黃安和身后的兵卒僵在原地,竟沒一個人敢再動。
那婦人踉蹌著奔到馬前,“噗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凍土上,額頭磕得地面輕響,放聲痛哭。
“大人,冤枉啊!求秦將軍明鑒!”
“嫂嫂起身說話,無需隱瞞,本將定然為你主持公道。”秦猛打馬稍稍避開,語氣也變得溫和。
婦人卻沒起身,只是用凍得紅腫的手抹著滿臉淚水,聲音哽咽著哭訴:“我男人他不是逃役!
是家里實在沒糧了,三個孩子餓得直哭,他沒辦法,才冒險上山打獵的,獵殺雪豹一頭。
只是晚了些,沒趕上堡里的輪值,黃隊將看中雪豹皮毛,三貫錢的廉價收購,我男人不肯。
當夜便被抓了起來,那頭雪豹也被搶了去。為活命打獵,不是逃役,求將軍開恩,把他放了吧!”
她懷里,一個面黃肌瘦的幼兒裹在破棉絮里,小身子不住地瑟瑟發抖,連哭的力氣都沒有。
秦猛默然片刻,翻身下馬。
他快步上前,扶起婦人。低頭看著那孩子蠟黃的小臉,恍惚想起入冬后,北方邊民的窘境。
獵戶為捕一只白狍失足墜崖,或遭遇狼群,再難回來。
也曾聽說有獵戶救了受傷的黃鼠狼,寒冬里竟得了對方送來的野兔報恩……
突然畫面又一轉,陳月娘背著竹簍,上山采藥。為了抓著野雞給傻子煲湯,摔倒了多次……
這苦寒之地,人的生死,本就只在一線之間。
“汝夫顧家護妻兒,所作所為沒有半分過錯,是條漢子,更不算逃役。”秦猛聲音擲地有聲。
“戍堡不分緣由,胡亂抓人,即刻由鐵血軍寨介入,放了他。另外,按軍規補發他家半月糧食。”
婦人聞,當即又要跪地磕頭謝恩,哭聲里卻終于多了幾分活氣,不再是之前那般的絕望。
秦猛二話不說,當即派王良帶隊親兵,隨婦人去救人:“本官說放人,誰敢阻攔,格殺無論!”
“是!”王良露出個獰笑,昂首領命。
領著一隊人馬護著婦人,殺氣騰騰地闖入堡內。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