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夕陽,將大明宮的穹頂染成了金黃色。
李琚站在大殿門前,看著眼前空曠的廣場,忍不住伸了個懶腰。
大殿之中,依稀還有李隆基暴怒的聲響時斷時續。
只不過,那些都不重要了。
有道是一念舍富貴,頓覺天地寬。
又有道是人無欲,性則剛。
他對李隆基無所求,更沒有半分期盼,自然也就不用在乎李隆基的怒火。
總歸他最后的下場再慘,無非也就是像歷史上那樣被做成人干而已。
他收回雙手,面上浮現一抹淡然的微笑,緩緩出了大內朝東宮而去。
含光殿中,隨著李琚離去,李隆基的怒火沒了宣泄的對象,也終于平息下來。
他一屁股坐回龍椅上,一雙赤紅如炭的眸子,死死地瞪著已經空無一人的大門之外,喉嚨更是吼得像是破掉風箱,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看著李隆基現在的樣子,高力士臉上的苦澀之意幾乎凝為實質。
他有心想上前勸李隆基一句,可想到李隆基的倔脾氣,又沒那個膽子。
就在高力士為難間,李隆基也終于收回目光。
他深吸好幾口氣,才勉強撫平內心的火氣。
旋即,他轉頭看向高力士,咬牙切齒地問道:“力士,你覺得,朕是不是對他太過寬容了,以至于讓他都忘記了父子尊卑?”
聽見這話,高力士更是想死的心情都有了。
這種話,是他一個下人能接的嗎?
這種事情,又是他一個奴婢能評價的嗎?
皇家父與子之間的事情,輪得到他來裁決?
該死的......還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
高力士嘴里泛起一陣苦意,卻也沒膽子不應聲,只得一臉愁苦道:“圣人息怒,八皇子脾氣是剛直了一些,但他的性子您也知曉,向來是沒什么壞心眼。”
聽見高力士這話,李隆基本來已經有些平息的怒火,頓時噌的一下又冒了出來。
“他沒什么壞心眼?他說他沒弄死小十八,是看在朕的面子上!”
“你聽聽,這樣的混賬話,是沒什么壞心眼的人能說出來的?小十八那是他的血親兄弟啊!”
“朕現在還活著,還沒死呢,當著朕的面,他就敢說這種話!要是哪天朕一口氣沒上來,他是不是準備殘害手足啊?”
李隆基凄厲的吼聲,再次嚇得滿殿宮人瑟瑟發抖。
高力士同樣被李隆基這突如其來的失態給嚇了一跳。
回過神來后,一時間卻也找不到什么話來勸說。
主要是李琚這話,說得確實過火了一些,再怎么樣,也不能手足相殘啊。
他絞盡腦汁的想要找補。
但還不等他找到合適的措辭,便聽得李隆基再次怒聲道:“這個混賬東西,朕絕不能再容忍他如此胡鬧下去,逆子,簡直是個逆子。”
怒罵一聲后,他猛地看向門外的執事太監,喝問道:“宗正寺卿還沒來嗎?”
“圣人息怒,圣人息怒啊!”
見李隆基要玩真的,高力士趕忙上前再勸。
只是現在的李隆基,早已被怒火沖昏了頭腦,根本聽不進去任何勸誡的話。
見執事太監不搭話,頓時惡狠狠地催促道:“去催,給朕去催,讓李憲速速來見朕。”
執事太監渾身一顫,正欲領命。
一道蒼老的聲音卻是忽地從殿外傳了進來。
“臣,宗正寺卿李憲,見過圣人!”
而殿內眾人,聽見這道聲音,卻是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
因為來人,正是李隆基方才要人去通傳的宗正寺卿李憲。
李隆基聽見這道聲音,則是猛地站起身來,急忙出聲道:“大兄來了,進來!”
一名文士打扮,面容與李隆基三分相像的老者應聲而入。
未及落座,便先笑吟吟地問道:“何事讓四弟如此大動肝火?”
聽見這聲四弟,李隆基的面色總算稍微好看了一些。
他收斂思緒,深吸口氣道:“大兄先坐,朕喚你來,是有事與你商量。”
李憲挑了挑眉,倒也沒有多說,而是徑直走到一邊坐下,這才看向李隆基問道:“不知四弟有何事與為兄商議?”
“朕......”
聽見李憲的問題,李隆基本欲直接宣布自己的決定,可不知為何,話到嘴邊,又有些說不下去。
李憲見狀,也不催促,只是靜待李隆基的下文。
因為來的時候,他已經從傳令的太監嘴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他很清楚自己工具人的屬性,更知道自己該說什么,該做什么。